唐成在城南租了个小院——不是烧琉璃那个,是专门用来开“嫖学班”的。
院子布置得“雅致”:墙上挂着仕女图(其实是唐成从旧货摊淘来的赝品),书架上摆着《诗经》《楚辞》(最上面压着本《金瓶梅》),桌上还焚着檀香(劣质货,熏得人头疼)。
今日是开班第一课,唐成特意换了身新衣裳,头戴方巾,手摇折扇,努力装出“世外高人”的模样。
辰时三刻,学生陆续到了。
第一个来的当然是赵文瑞,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两个朋友:
一个姓钱的胖子,家里开绸缎庄的,进来就东张西望:“就这儿?还不如我家库房大。”
一个姓孙的瘦子,父亲是太医院御医,一进门就捂鼻子:“这檀香…掺了松木粉吧?伤肺。”
唐成赔笑:“简陋简陋,重在学问。”
接着来的是个意想不到的人——吴阳。
“唐兄!”吴阳拄着拐杖,眼罩还戴着(他已经习惯这造型了),“我也来听课!”
唐成嘴角抽搐:“吴兄…你这是…”
“学习啊!”吴阳理直气壮,“我虽然瘸,但心不老!学了你的本事,说不定能娶个媳妇!”
唐成无语,但看在四两银子的学费份上(吴阳把烧琉璃分的钱全交了),还是让他进来了。
最后来的…更离谱。
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胡子花白,进门就拱手:“老朽姓周,听闻唐先生开讲‘人伦大道’,特来聆听。”
唐成差点跪了——这老先生,看着像国子监的教授啊!
“周…周先生,”唐成结巴,“我们这儿讲的…可能不太适合您…”
“哎,学无止境。”周老头正色道,“孔圣人曰:食色性也。此乃天道人伦,有何不可学?”
唐成没法,只好让他进来。
于是,第一堂“嫖学课”的学生阵容如下:
礼部侍郎之子赵文瑞(目标:追到京城第一才女)
绸缎庄少东钱胖子(目标:学会怎么讨好青楼头牌)
御医之子孙瘦子(目标:研究“阴阳调和”的医学原理)
前乞丐现赌坊吉祥物吴阳(目标:娶媳妇)
不知来历的老儒生周老头(目标:…不明)
唐成看着这五人,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桌子:
“诸位,今日开讲《嫖神心得》第一章:观女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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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女之术,首重观察。”唐成翻开自编教材,“女子之态,分静、动、言、行四类。今日先讲‘静观’。”
他在黑板上画了个简笔女子(画得歪歪扭扭):“静者,坐姿、站姿、卧姿。坐姿又分…”
“唐先生!”钱胖子举手,“直接讲怎么看出哪个姑娘容易上手不行吗?”
唐成皱眉:“钱公子,嫖之一道,贵在循序渐进。若只求速成,与禽兽何异?”
周老头点头:“唐先生此言大善。《礼记》有云…”
“停停停!”赵文瑞不耐烦,“周老先生,我们是来学追姑娘的,不是来听讲经的!”
唐成赶紧打圆场:“诸位莫急,我们继续。”
他讲了一个时辰的“坐姿分类”:正坐、侧坐、跪坐、倚坐…每种坐姿代表什么性格,适合用什么方法接近。
吴阳听得昏昏欲睡,孙瘦子却在认真做笔记:“正坐者,腰椎笔直,肾气充足,宜配温补之药…”
周老头不时插话:“此论与《女诫》暗合…然《女诫》云女子当低眉顺目,唐先生却说当观其眸色…”
一堂课下来,唐成嗓子都讲哑了,感觉比烧琉璃还累。
下课了,五个学生却都没走。
赵文瑞凑过来:“唐先生,理论讲完了,什么时候实战?”
“实战?”
“对啊!”钱胖子搓手,“带我们去青楼实地教学!”
孙瘦子也点头:“纸上得来终觉浅。”
连周老头都说:“老朽虽年迈,但可旁观,以证先生之学。”
唐成头疼。
他开这个班,本意是骗…咳咳,是赚点轻松钱。哪想到这些学生这么认真?
“这个…”他支吾,“实战需额外收费…”
“多少钱?”赵文瑞豪气。
“一人…五两?”
“成交!”
于是,当晚,翠云楼。
唐成带着五个学生,包了个雅间。老鸨见来了这么多人,笑得合不拢嘴:“唐先生,您这是…”
“教学,纯教学。”唐成正色,“叫几个姑娘来,要…性格各异的。”
很快,五个姑娘来了:有文静的、活泼的、妖娆的、清冷的、憨厚的。
唐成开始现场教学:
“诸位看这位穿绿衣的姑娘,”他指着最文静的那个,“坐姿端正,目不斜视,此乃大家闺秀之态。对这类女子,需以礼相待,先谈诗书,再…”
话没说完,钱胖子已经凑过去了:“姑娘,你这衣裳料子不错啊,我家铺子新进了批苏绸,改天送你一匹?”
绿衣姑娘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
唐成:“……”
赵文瑞则盯上了最清冷的那个,按照唐成教的“先观其眸”:那姑娘正低头抚琴,眼神淡漠。
“姑娘,”赵文瑞上前,“你这琴…是焦尾琴?”
姑娘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公子识得?”
“略懂。”赵文瑞故作高深,“听闻焦尾琴音色清越,可惜无缘得闻…”
“奴家可为公子弹一曲。”
成了!赵文瑞暗喜——唐先生教的方法真管用!
孙瘦子最奇葩,他拉着最活泼的那个姑娘的手腕,在号脉。
“姑娘,你脉象浮数,肝火旺盛,宜服菊花枸杞茶…”
姑娘一脸懵:“公子…奴家没病啊…”
“未病先防,此乃医家之道。”
吴阳本想找那个憨厚的姑娘搭话,可一紧张,结结巴巴:“姑…姑娘…你…你吃了吗?”
姑娘掩嘴笑:“吃啦。公子真有趣。”
只有周老头,端坐着,观察五个学生的表现,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一个时辰后,教学结束。
回小院的路上,学生们兴奋地交流心得。
钱胖子:“唐先生,你那套‘先礼后兵’太慢了!直接送绸缎,多痛快!”
赵文瑞:“我觉得有用。李婉儿也爱琴,下次诗会,我就跟她聊这个。”
孙瘦子:“我发现青楼女子多阴虚火旺,可配一方‘滋阴降火汤’,或许能成独家秘方…”
吴阳:“我…我跟姑娘说话了!她没嫌弃我瘸!”
周老头总结:“唐先生之学,确有可取之处。然老朽以为,当更重‘发乎情,止乎礼’…”
唐成听着,哭笑不得。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嫖神”,可能…走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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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郎中府。
吴良虽然答应柳芸娘不再烧琉璃,但心里的火苗从未熄灭。
这日散衙后,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西市一家古玩店前。
店里摆着件“琉璃盏”,标价:五百两。
吴良盯着那琉璃盏,眼睛都直了。
那盏子,晶莹剔透,在烛光下流光溢彩,确实美。
但…比起他烧出来的丑蟾蜍,除了好看点,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能卖五百两?
掌柜见他看得入神,凑过来:“客官好眼力,这是前朝宫里的物件,琉璃难得啊…”
“这琉璃…怎么烧的?”吴良下意识问。
掌柜一愣:“客官说笑了,琉璃制法乃秘传,小人哪知道。”
吴良心不在焉地走出店门,脑子里全是那五百两的数字。
五百两啊…够他五年俸禄了。
要是他能烧出这样的琉璃…
“夫君?”
柳芸娘的声音传来。吴良一激灵,回头看见妻子站在轿子旁,正看着他。
“夫…夫人,”吴良心虚,“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柳芸娘淡淡道,“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吴良慌忙道,“就看看。”
柳芸娘看了眼古玩店,又看了眼吴良,没说什么。
但吴良知道,她看懂了。
回府的马车上,两人沉默。
良久,柳芸娘开口:“夫君,那琉璃盏,好看吗?”
“好…好看。”
“想要吗?”
“我…”
“五百两。”柳芸娘平静道,“咱们现在全部家当,加起来不到三百两。要不,你把郎中府的宅子卖了?或者…把我嫁妆当了?”
吴良低头:“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柳芸娘看着他,“夫君,咱们现在过得不好吗?宅子有了,下人有了,俸禄够花,父亲也关照。你为什么…总不知足?”
吴良说不出话。
是啊,为什么不知足?
大概是因为…那五百两的琉璃盏,像面镜子,照出了他的贫穷。
也照出了,他心里的不甘。
“夫人,”他艰难开口,“我…我再也不想了。”
柳芸娘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她知道,夫君没说真话。
那团火,还在他心里烧着。
只是暂时,被压住了。
什么时候会再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