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试验正在紧张进行。
吴良蹲在地上,对着一堆烧废的绿色疙瘩发愁:“不对…温度够了,为什么还是绿的?”
唐成凑过来,捡起一块碎片对着光看:“吴兄,你这‘古籍秘方’,会不会…记错了?”
“不可能!”吴良坚决摇头,“我脑子里清清楚楚,就是石英砂加纯碱加石灰石…”
“可咱们烧了两窑了,”金灿灿拍着窑炉,“出来的都是这玩意儿。当夜壶都嫌丑。”
吴阳戴着独眼眼罩(为了逼真,他真把左眼遮住了),瓮声瓮气道:“吴兄,要不…咱们换个路子?我听说烧瓷器更赚钱…”
“你懂什么!”吴良烦躁,“瓷器满大街都是,琉璃才稀罕!”
唐世唐正拿着炭笔在小本上记录数据,闻言抬头:“吴兄,会不会是…材料不纯?我见国子监的琉璃灯罩,晶莹剔透,跟咱们这个完全两样。”
这话提醒了吴良。他抓起一把石英砂细看——里面果然有不少杂质。
“得买更纯的!”他咬牙,“还有纯碱,得用上等的…”
“钱呢?”唐成摊手,“十二两又花光了。”
五人再次陷入沉默。
正发愁,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五人吓得跳起来——要是被外人看见他们在这儿“烧窑”,传出去可不得了!
进来的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十七八岁的锦衣公子,手里摇着把洒金折扇,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公子环顾院子,看到窑炉和满地狼藉,皱眉:“就是这儿?”
唐成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拱手:“这位公子,找谁?”
公子上下打量唐成:“你就是唐嫖神?”
唐成一愣——这外号他刚起没多久,怎么传出去的?
“在下唐成,不知公子…”
“我叫赵文瑞,礼部赵侍郎是我爹。”公子倨傲道,“听说你开了个‘嫖学班’,教人…怎么嫖?”
五人面面相觑。
唐成心里叫苦——他确实在暗娼馆开了个“私塾”,教那些纨绔子弟如何“高雅地嫖”,但这才招了两个学生,怎么连礼部侍郎的儿子都知道了?
“这个…”唐成搓手,“赵公子是不是误会了?在下只是…教授些与人交往的礼仪…”
“少来!”赵文瑞不耐烦,“翠云楼的云烟姑娘都跟我说了,你教人怎么观察女子妆容、怎么搭话、怎么送礼…这不就是嫖吗?”
唐成尴尬。
吴良等人憋着笑——唐成这“事业”,真是…别具一格。
赵文瑞却认真道:“我要报名。学费多少?”
“十…十两。”唐成小心翼翼。
“给你二十两。”赵文瑞从怀里掏出银票,“但要保证,三个月内,让我追到李侍郎家的小姐。”
唐成手一抖:“李侍郎家的小姐?那个…京城第一才女李婉儿?”
“对!”
唐成冷汗下来了。李婉儿他见过一次——在国子监外的诗会上,确实才貌双全,但眼光极高,据说连王爷世子都看不上。
“赵公子,”唐成赔笑,“这个…难度有点大…”
“三十两。”赵文瑞加价。
唐成咽了口唾沫——三十两!够他牙行干半年了!
“成…成交!”他咬牙答应。
赵文瑞满意点头,又看向吴良等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吴良赶紧道:“我们…烧瓷器玩。”
“瓷器?”赵文瑞瞥了眼地上的绿色疙瘩,“这瓷器…挺别致啊。”
他捡起一块,对着光看:“绿的,半透明…咦?有点意思。”
吴良心里一动:“公子觉得…这玩意儿能卖钱?”
“卖钱?”赵文瑞笑了,“当摆件都嫌丑。不过…”
他顿了顿:“我爹书房缺个笔洗,要别致点的。你们要是能烧个…绿色的蟾蜍笔洗,我出五两。”
五两!够买一窑材料了!
吴良眼睛亮了:“能烧!一定能烧!”
“三天后我来取。”赵文瑞放下定金二两,摇着扇子走了。
人一走,五人围在一起。
“五两啊!”吴阳激动,“够咱们再试一窑了!”
唐成却皱眉:“吴兄,你会烧蟾蜍吗?”
“不会。”吴良坦然,“但…可以试试。”
金灿灿提议:“先做个模子,把料灌进去烧。”
“好主意!”
五人又忙活起来。金灿灿不愧是手艺人,用泥巴捏了个蟾蜍模子,虽然丑得像蛤蟆,但好歹有个形状。
按照新调整的配方,重新配料、装窑、点火。
这次,五人心里有了底——至少有人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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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郎中府。
柳芸娘的轿子停在城南巷口。她没带丫鬟,只让轿夫等着,自己步行进了巷子。
按照管家给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小院。
院门虚掩,里面传来喧闹声。
柳芸娘推门进去,看到的景象让她哭笑不得:
吴良灰头土脸地蹲在窑炉前添柴,唐成在捏泥巴,金灿灿在拌料,吴阳拄着拐杖扇风,唐世唐拿着小本念念有词…
“你们…”柳芸娘开口。
五人像被定身了一样,僵在原地。
吴良手里的柴火掉在地上,结结巴巴:“夫…夫人…你怎么来了?”
柳芸娘环顾院子,看到满地的绿色疙瘩,还有那个丑不拉几的泥巴蟾蜍模子。
“这就是…你的‘养花’?”她似笑非笑。
吴良脸涨得通红:“夫人…我…”
“不必解释。”柳芸娘摆摆手,“继续吧,我看看。”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硬着头皮继续干活。
柳芸娘就站在那儿,静静看着。看着吴良笨手笨脚地添柴,看着唐成把泥巴捏得歪七扭八,看着金灿灿拌料时粉尘飞扬…
她忽然想起在清溪县,吴良也是这样,为了点小钱折腾,最后差点把命搭进去。
“夫君,”她终于开口,“这次,打算投多少钱?”
吴良低头:“就…就这些了。烧完这窑,不成…就算了。”
“那要是成了呢?”
“成了…”吴良眼中闪过光芒,“就成了!”
柳芸娘叹气:“成了之后呢?开琉璃作坊?当琉璃商人?你的户部郎中不做了?”
吴良语塞。
“夫君,”柳芸娘走到他面前,“你脑子里那些‘天授神机’,我不懂。但我知道,你是朝廷命官,经商是本朝大忌。就算真烧出琉璃,你敢明目张胆卖吗?”
吴良愣住了——他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柳芸娘看向其他四人,“你们帮他,是兄弟义气。但万一事发,牵连进去,轻则流放,重则杀头。值得吗?”
四人沉默。
“可是夫人,”金灿灿小声说,“我们…也想有条活路。”
“活路?”柳芸娘看向他,“你的茅厕生意不是挺好?唐成的牙行也开张了,吴阳…虽然不体面但能糊口,唐世唐在国子监抄书,也算正经营生。为什么非要走这歪路?”
五人无言以对。
是啊,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不甘心吧。
不甘心永远当个穷官、小商人、乞丐、抄书匠。
想发财,想出人头地,想…扬眉吐气。
柳芸娘看懂他们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太苛刻了。
“这样吧,”她松口,“这窑烧完,无论成不成,到此为止。烧成了,东西我帮你们卖——我有我的门路。卖的钱,你们分。但从此以后,安安分分,各干各的营生。”
五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点头。
“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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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开窑。
这次,成功了!
虽然颜色还是偏绿,但透明度高了很多,而且…真的烧成了蟾蜍形状!
虽然这蟾蜍丑得吓人——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嘴巴歪着,背上还有几个疙瘩(气泡)——但至少,是个完整的琉璃蟾蜍。
赵文瑞准时来了,看到成品,愣了半天。
“这…这是蟾蜍?”
“艺术蟾蜍。”唐成硬着头皮解释,“你看这造型,抽象,有韵味…”
赵文瑞看了半晌,居然点头:“确实…别致。五两,值。”
他爽快付了剩下的三两。
五人捧着五两银子,激动得手抖。
虽然离“价比黄金”差得远,但至少…证明这路子能走通!
“夫人,”吴良看向柳芸娘,“接下来…”
柳芸娘接过那只丑蟾蜍,淡淡道:“交给我。”
她带着蟾蜍走了。
三天后,柳芸娘带回一个消息:蟾蜍被一个江南富商买走了,出价…二十两!
“二十两?!”五人惊呼。
“那富商说,这蟾蜍丑得有趣,准备放在书房当笑话看。”柳芸娘道,“钱在这儿,你们分。”
二十两,五人平分,各得四两。
虽然不多,但…是希望。
“夫人,”吴良眼睛发亮,“咱们再烧!烧更漂亮的!”
柳芸娘却摇头:“到此为止。夫君,你答应过的。”
吴良欲言又止,但看着柳芸娘坚决的眼神,最终点头。
五人分了钱,各怀心思地散了。
但发财的种子,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
尤其是唐成——他拿着四两银子,加上赵文瑞的三十两学费,突然觉得…“嫖神”这职业,好像比烧琉璃有前途?
至少,来钱快。
他决定,好好备课,一定要帮赵文瑞追到李婉儿。
而此刻,赵文瑞正对着一本《嫖神心得(初级篇)》,看得津津有味。
第一章:如何通过女子妆容判断其性格。
“画柳叶眉者,性柔;画剑眉者,性刚;画蛾眉者…”
赵文瑞边看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