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向前延伸,像一条灰白的带子。
沈渔一手抱着因疲惫和惊吓再度睡去的丫丫,一手搀扶着脚步虚浮的李老丈,沉默地前行。他的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定,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
体内,“凝渊”灵力缓缓流转,修复着强行催动黑剑带来的经脉隐痛,也驱散着深夜的寒意。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方才那短暂而酷烈的厮杀。
影煞,血狼帮……这些麻烦如同跗骨之蛆,接踵而至。枫晚镇已不能回,流云坊的方向恐怕也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天下之大,似乎难有立锥之地。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丫丫恬静的睡颜,又看了看身旁李老丈写满忧虑却依旧信任的脸庞。
必须找到一个足够安全,也能让他安心提升实力的地方。
他的目光投向官道左侧,那在晨曦微光中呈现出黛青色轮廓的连绵山峦——那是比黑山山脉更加古老、也更加危险的 “苍茫山脉” 。
据传山脉深处瘴疠横行,妖兽遍布,甚至偶有上古遗种出没,是人迹罕至的绝地。但也正因如此,那里才有可能避开各方势力的眼线。
风险与机遇并存。
“老丈,”沈渔开口,打破了沉寂,“我们不入流云坊了。”
李老丈一愣:“不去流云坊?那我们去哪儿?”
沈渔抬手指向那片苍茫山影:“进山。”
“进山?”李老丈倒吸一口凉气,“沈小哥,那山里……听说可是有吃人的妖怪啊!”
“留在外面,要吃人的‘东西’更多。”沈渔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山里或许危险,但至少,恩怨纠葛会少很多。我需要时间。”
李老丈看着沈渔坚定的眼神,又想到连日来的追杀,最终叹了口气,不再反对:“唉,都听沈小哥的。只是苦了丫丫这孩子……”
“我会护你们周全。”沈渔只说了这一句。
日头升起时,三人已离开官道,踏入了苍茫山脉的外围。
与黑山不同,苍茫山脉的植被更加茂密原始,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与淡淡的腐殖质气味,灵气似乎也比外界浓郁些许,但也潜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
沈渔更加谨慎,神识时刻外放,避开了一些气息凶悍的妖兽领地,选择相对安全的路径向山脉深处行进。
途中,他采集了一些常见的草药,也顺手猎杀了几只不开眼的一阶妖兽,取其血肉作为食物,妖核则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行进了两日,他们在一处地势较高、靠近水源的山谷停了下来。
山谷三面环山,入口狭窄,易守难攻。谷内有一眼清泉,还有一小片平坦的草地,是个理想的暂居之地。
“我们就在这里落脚。”沈渔决定道。
他亲自动手,利用周围的树木和藤蔓,在背风的山壁下搭建了一个简陋却结实的木屋,又在外围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防护禁制。
安顿下来后,沈渔的生活进入了某种规律。
白日,他大部分时间用来修炼《寂元淬体术》。山谷中虽无现成的阴煞之物,但他发现,在子夜和黎明时分,天地间会自然弥漫起一股精纯的太阴煞气,虽然稀薄,但品质极高,正适合用来淬体。
于是,每个夜晚,当月华最盛或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山谷中便会响起沈渔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太阴煞气入体的痛苦,远比用妖兽材料更加酷烈,那是一种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再寸寸碾碎的极致折磨。
但效果也显而易见。他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韧,皮肤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光泽,骨骼更加致密,气血奔腾如汞。单纯肉身的力量,已不逊于炼气中期的体修。
而在白日的其他时间,他则用来钻研那张暗金薄页上的《寂元淬体术》后续法门,以及继续观想、揣摩灵魂深处那“归墟印”的残缺轨迹。
偶尔,他也会带着丫丫,在山谷附近辨识草药,教授她一些粗浅的强身健体之法。丫丫似乎也渐渐从连番惊吓中恢复过来,小脸上多了几分这个年龄应有的好奇与活泼,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沈渔身后。
李老丈则负责起日常的饮食和照料,将这个小木屋打理得颇有几分烟火气息的温馨。
时光就在这近乎与世隔绝的山谷中,静静流淌。
这一日,沈渔刚刚结束一次痛苦的太阴煞气淬体,正盘坐在清泉边调息。忽然,他眉头微动,睁开了眼睛。
他的神识捕捉到,在谷外他布置的预警禁制边缘,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绝望与痛苦的生命气息。
不是妖兽,是人。
而且,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沈渔站起身,目光穿透山谷入口的藤蔓,望向外面茂密的丛林。
去,还是不去?
在这苍茫山脉深处,任何一个外来者,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
无论如何,他需要了解外界的信息。而这个重伤濒死之人,或许能带来一些消息。
他示意李老丈和丫丫留在屋内,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出了山谷,朝着那灵力波动的来源潜行而去。
穿过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
只见一株巨大的枯树下,趴伏着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早已被鲜血和污泥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衫,头发散乱,气息奄奄。
而最让沈渔目光凝住的,是那人左边脸颊上,那一大块如同燃烧火焰般的……
暗红色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