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虫潮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满裂缝出口,振翅的“沙沙”声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蚀骨阴鳞虫——幽冥道秘养的恶毒虫豸,不仅口器锋利能轻易撕开护体灵光,更蕴含着腐蚀血肉、消磨骨髓的阴毒,即便是筑基修士被大量缠上,也难逃化为一滩脓血的下场。
“结圆阵!火法修士在外!剑修策应!炼丹师药师居中!”赵千钧嘶声怒吼,长刀挥舞间刀罡纵横,将率先扑来的数十只毒虫绞碎。但他胸前伤口崩裂,鲜血浸透衣衫,气息明显不稳。
孙猛狂吼一声,巨斧燃起熊熊烈焰,一记横扫,炽热的火浪席卷,大片毒虫在火焰中“噼啪”炸裂,焦臭弥漫。李寒长剑冰封数丈,冻结一片虫群,但毒虫数量太多,前赴后继。
胡三爷面色凝重,已换上备用的碧玉折扇,扇面展开,水波粼粼,形成一道旋转的水幕屏障,将扑向他和身后几名商会修士的毒虫卷入、绞碎。他目光扫向沈渔:“青木道友,可有克制此类毒虫的药物?”
沈渔早已将苏婉儿和两名伤势较重的炼丹师护在身后。他左手虚抓,数种早已备好的药粉从储物袋中飞出,在真元催动下混合,扬手撒出。
“嗤嗤嗤!”
淡金色的药粉触及毒虫,立刻腾起青烟,毒虫发出尖锐的嘶鸣,甲壳软化、脱落,纷纷坠落。这是他以“星纹清秽丹”部分药力为基础,混合了几种阳属性驱虫药材炼制的“阳炎驱煞散”,对阴毒虫豸有奇效。
但虫潮实在太多了!裂缝中涌出的毒虫仿佛无穷无尽,药粉只能覆盖前方一小片,更多毒虫从两侧、头顶涌来。
“不行!数量太多,守不住!”一名玄云宗弟子惨叫,他被几只毒虫突破护体剑罡,咬中小腿,瞬间皮肉溃烂见骨,倒地翻滚。
欧阳烈脸色铁青,他并未立刻出手,而是看向枯木老人:“先生!”
枯木老人袖袍鼓荡,灰雾猛然扩散,将涌向欧阳家方向的虫群笼罩。灰雾中传来密集的“咔咔”咀嚼声,那些毒虫竟在相互撕咬、吞噬,很快化为一滩滩黑色脓液。但这灰雾似乎消耗极大,枯木老人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
天机阁银面女子依旧静立,身周三尺仿佛独立空间,毒虫靠近便自行绕开,她对眼前的危机视若无睹,目光却投向了洗剑池中央那柄剧烈震颤的漆黑断剑。
“池底魔剑异动加剧!封印在崩溃!必须阻止,否则魔煞剑意彻底爆发,我们都得死!”阵法客卿惊恐大叫。
众人心头一沉。前有虫潮,后有魔剑,真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沈渔目光疾扫。虫潮主攻方向是裂缝出口,试图将他们堵死在此地。洗剑池范围相对开阔,但池底魔剑是个更大的威胁。他注意到,虫潮似乎刻意避开了池水边缘,尤其是那银白光晕流转的区域。
“退向池边!毒虫惧池水净化之力!”沈渔大喝,同时双手连弹,数颗鸽卵大小、赤红色的丹丸射向虫潮密集处。
“轰!轰!轰!”
丹丸炸开,并非火焰,而是爆发出炽烈的纯阳光芒和浓郁的药香——这是他炼制的“烈阳破邪丹”,专克阴邪。光芒所及,大片毒虫如同雪遇骄阳,瞬间消融。
众人精神一振,边战边向洗剑池边缘移动。
果然,靠近池边银白光晕范围,毒虫攻势明显减弱,只在外围盘旋嘶鸣。
但危机并未解除。虫潮虽然暂时被池水净化气息逼退,却将整个石窟出口封得水泄不通。更麻烦的是,池底那柄漆黑断剑震颤越来越剧烈,封印阵图的裂纹在扩大,丝丝缕缕的漆黑邪气如同触手般从池底向上蔓延,与池水的银白光晕激烈对抗,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一股混乱、暴戾、充满杀戮与堕落的剑意开始弥漫整个石窟,冲击着众人的心神。
“啊——杀!杀光!”一名心神受创的炼气护卫突然双目赤红,挥舞法器砍向身旁同伴。
“小心!魔煞剑意在侵蚀心神!”胡三爷折扇一挥,一道清心水波荡开,暂时稳住那人。
但更多人开始感到烦躁、杀意升腾,眼前出现幻象。
沈渔运转《镇渊清秽本愿经》,寂灭真元护持紫府,将侵袭而来的邪异剑意尽数吞噬镇压。他目光扫过池底阵图,又看向那无穷无尽的虫潮,最后落在天机阁女子和枯木老人身上。
幽冥道驱使虫潮将他们逼入此地,绝不仅仅是为了困杀。他们必有更深的目的——很可能是池底魔剑,或者破坏封印!而枯木老人方才的惊怒和出手,表明欧阳家与幽冥道的关系并非铁板一块,至少此地的变故超出了枯木的预料。
“枯木前辈!”沈渔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虫鸣和战斗的喧嚣,“幽冥道驱使虫潮封路,意在池底魔剑。此刻魔剑即将破封,邪意侵蚀人心,若我等在此内耗,正中幽冥道下怀!前辈与欧阳家主莫非真想在此与魔剑陪葬,让幽冥道坐收渔利?”
他这话直指核心,既是提醒,也是试探。
欧阳烈眼神一厉,枯木老人灰雾下的面孔看不清表情,但灰雾的波动停顿了一瞬。
“小辈休得胡言!”欧阳烈冷声道,“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虫潮与魔剑之患!”
“虫潮惧池水净化之力,暂不足惧。”沈渔语速加快,“魔剑破封在即,其邪意才是心腹大患!晚辈观此阵图,乃上古‘九渊净邪剑阵’,虽有几处节点破损,但根基犹在。若能修复关键节点,或可重新镇压魔剑,至少延缓其破封!届时再合力破开虫潮,方有一线生机!”
“修复上古禁阵?谈何容易!”阵法客卿苦笑。
“无需完全修复。”沈渔目光如炬,指向池底阵图几处光芒最黯淡、裂纹最明显的关键节点,“那些节点是能量流转枢纽,此刻因岁月侵蚀或外力破坏而失效。若有精纯的‘净化’或‘镇压’属性之力注入,暂时激活其功能,便能重新串联整个阵法,加强镇压之力!池水银光便是净化之力,但不够!”
他顿了顿,看向枯木老人和天机阁女子:“枯木前辈的‘玄阴镇魂术’,天机阁的‘周天星衍之力’,皆蕴含独特镇压、平衡之能。晚辈不才,所修功法亦有一丝净化镇压之效。若我等联手,将各自力量注入特定节点,或可一试!”
这是他在观察到池底阵图与众人手段后,急速推演出的方案。枯木老人的灰雾能控制虫群自噬,显然蕴含某种镇压操控神魂的力量。天机阁女子超然物外,其力莫测。而他的寂灭真元,本质便是“终结”与“净化”。
欧阳烈与枯木老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言……有理。”枯木老人沙哑开口,“然池水阻隔,邪气弥漫,如何靠近节点施为?”
“无需入水。”沈渔取出一把特制的玉针,“以此‘导灵玉针’为媒介,将力量隔空渡入节点。但需有人护法,抵挡魔剑邪意冲击与可能出现的干扰。”
他说的干扰,自然是指幽冥道。
“可以一试。”天机阁女子突然开口,声音空灵缥缈,“魔煞剑种破封,此地气机将彻底紊乱,于观测不利。”
她竟同意了!
欧阳烈不再犹豫:“既如此,便依此策!赵统领,胡掌柜,还请率众护法,抵挡虫潮与邪意!枯木先生,我们与天机阁使者、青木客卿一同施法!”
生死关头,原本各怀心思的势力被迫暂时联手。
赵千钧、胡三爷、孙猛、李寒、青松长老以及还能战斗的修士,立刻在池边结成防御圈,将沈渔四人围在中央,全力抵御外围虫潮的骚扰和越来越强的魔剑邪意冲击。
沈渔、枯木老人、天机阁女子、欧阳烈(他亦修炼有特殊功法)四人站定方位。沈渔将十二枚“导灵玉针”分射向池底阵图四个关键破损节点,每处三枚,呈三角定位。
“请三位前辈随我指引,将力量注入玉针!”沈渔低喝,率先并指一点,一缕精纯的寂灭真元混合着一丝龙犀玉佩的星寂气息,渡向其中一枚玉针。
枯木老人冷哼一声,灰雾中分出一缕凝实的灰气,缠绕向另一枚玉针,那灰气中隐有扭曲的符文闪烁,带着镇压与衰败之意。
天机阁女子素手轻抬,指尖流淌出点点银色星光,星光汇聚成线,精准落入第三枚玉针,星光中似有无数细微的符文生灭,蕴含着天道平衡、封禁之力。
欧阳烈掌心赤阳珠光芒吞吐,一道炽烈却内敛的赤红火线射向第四枚玉针,这是欧阳家秘传的“赤阳镇魔劲”,至阳至刚,有破邪镇压之效。
四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通过玉针,跨越池水阻隔,缓缓注入池底阵图的破损节点。
“嗡——!”
阵图猛地一亮!那些黯淡的纹路如同被重新点燃,开始流淌光芒!四股力量的注入,暂时弥补了节点的缺陷,使得整个“九渊净邪剑阵”的运转陡然加速!
银白色的净化之光从池底阵图中汹涌而出,如同锁链般缠绕向那柄漆黑断剑!断剑震颤加剧,发出愤怒的尖啸,漆黑邪气与银白净化之光激烈碰撞,整个洗剑池剧烈翻腾!
有效!但还不够!魔剑反抗之力超乎想象!
沈渔感到注入玉针的寂灭真元正被疯狂消耗,池底传来的邪意冲击也越发猛烈,直冲识海。他咬牙坚持,心渊底部暗金火焰熊熊燃烧。
枯木老人灰雾剧烈波动,天机阁女子星光流转速度加快,欧阳烈额头也渗出汗水。
就在此时——
“啧啧啧……真是精彩的联手啊。”一个阴恻恻、仿佛夜枭啼哭般的声音,突兀地在石窟顶部响起!
众人骇然抬头,只见石窟穹顶一处阴影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黑袍人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无面面具,只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死寂气息,其修为赫然是——筑基后期!
“幽冥道……蚀魂使!”枯木老人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忌惮。
黑袍人——蚀魂使“魂枭”,俯视着下方,目光扫过正在施法的四人,最终落在沈渔身上,怪笑道:“星寂之力?还有一丝……有趣的味道。看来‘钥匙’的线索,果真在你身上。”
他话音未落,抬手一挥!
“嘶啦——!”
那些原本在池边盘旋的蚀骨阴鳞虫,突然疯狂起来,不再畏惧池水气息,如同接到命令的死士,悍不畏死地冲向防御圈!同时,虫潮中分离出数百只体型稍大、口器泛着幽蓝寒光的精英毒虫,速度更快,毒性更强,直扑正在施法的沈渔四人!
“挡住它们!”赵千钧目眦欲裂,挥刀死战。
但虫潮攻势陡然加剧,防御圈瞬间压力倍增,出现漏洞!数只精英毒虫突破拦截,噬向沈渔后颈!
沈渔正在全力维持法力输出,根本无力分心他顾!
眼看毒牙即将刺入——
一直静立旁观的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手中一枚翠绿玉佩上!
“百草护身障!”
翠绿玉佩爆发出耀眼的绿光,化作一道坚韧的光罩,将沈渔背后护住。毒虫撞在光罩上,被弹开,但光罩也剧烈波动,苏婉儿脸色瞬间惨白,摇摇欲坠——她以炼气期修为强行催动筑基级别的护身法器,反噬不小。
“婉儿!”胡三爷惊呼。
沈渔心中一震,但此刻不能停!阵图修复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螳臂当车。”蚀魂使魂枭冷笑,黑袍鼓荡,更加强大的神魂威压降临,如同无形重锤砸向众人心神!同时,他袖中飞出一面巴掌大小的漆黑魂幡,幡面鬼哭狼嚎,滴溜溜旋转着,射出一道灰黑色的流光,直击池底阵图——他竟要直接破坏修复过程!
枯木老人厉喝:“你敢!”分出一缕灰气试图拦截。
天机阁女子星光一转,也分出一道星辉阻挡。
欧阳烈眼神闪烁,竟稍有迟疑。
就在灰黑流光即将击中阵图的刹那——
沈渔眼中厉色一闪,一直扣在左手掌心的一枚“寂灭雷珠”,被他以巧劲弹射而出,后发先至,迎上了那道灰黑流光!
没有巨响,只有一片深邃的“空无”荡漾开来。
灰黑流光与寂灭雷珠接触的瞬间,同时湮灭!连带着那片空间都仿佛短暂地“消失”了一瞬。
魂枭轻“咦”一声,显然没料到沈渔还有如此诡异的手段。
趁此间隙!
“就是现在!全力注入!”沈渔暴喝,不顾经脉胀痛,将剩余寂灭真元毫无保留地灌入玉针!枯木、天机阁女子、欧阳烈也同时发力!
“嗡——轰!”
池底阵图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银白光芒!无数净化光链如同活了过来,死死缠绕住漆黑断剑,将其拖向阵图中心!断剑疯狂挣扎,邪气滔天,但终究被暂时重新镇压下去,震颤减弱,邪意收敛。
阵图修复成功了!至少暂时稳定住了封印!
“成功了!”防御圈众人精神大振。
魂枭却并不恼怒,反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很好……封印暂时稳住了。这样,‘祭品’的质量才能更高……”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洗剑池对面,远离众人的另一侧岩壁,突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暗门!三道笼罩在幽冥道黑袍中的身影,簇拥着一口散发着浓郁血腥与魂力的暗红色小鼎,从暗门中急速冲出!
而那小鼎之中,赫然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发出无声哀嚎的——生魂聚合体!看其气息,竟是由数十名修士的生魂强行熔炼而成!
“血魂引煞鼎!你们要血祭破封!”枯木老人失声,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惊惧。
“现在才发现?晚了!”魂枭狂笑,“以尔等之血魂,献祭魔剑,助其彻底挣脱这可笑封印!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处!”
他黑袍一挥,那口暗红小鼎猛地飞到洗剑池上空,鼎口倒转!
凄厉的魂嚎响彻石窟!
浓郁的血光混合着狂暴的魂力,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直冲池底那柄刚刚被暂时镇压的漆黑断剑!
“阻止他们!”赵千钧怒吼,但虫潮和魂枭的威压死死缠住了他们。
沈渔脸色铁青。他真元消耗巨大,刚刚修复阵法已是强弩之末。对方竟早有计划,声东击西,真正的杀招是这血祭之术!
池底,被血光魂力浇灌的漆黑断剑,如同被注入强心剂,再次疯狂震颤起来!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暴戾邪意轰然爆发!
“咔……咔嚓……”
刚刚稳定下来的阵图,光芒急速黯淡,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真正的毁灭,似乎已无可避免。
而沈渔怀中的龙犀玉佩和归藏戒内的暗金碎片,在这一刻,同时灼热到几乎要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