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折腾下来,俩人都快散架了。
上课四十五分钟、课间十分钟喘口气、午休俩小时接着上,下午六点下课还得收作业、布置新作业……
忙得脚打后脑勺,别说玩手机了,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拖着快被掏空的身体回到小平房。
唐珏不死心,揣着手机在屋外那巴掌大的空地上来回转悠,仰着脖子找信号。
齐理在旁边有样学样,嘴里还叨叨:“我靠,这信号比金子还稀罕……”
唐珏的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一格微弱的信号!
眼疾手快,立刻拨通了周燃的号码。
嘟…嘟…响了得有七八声,那边才接起来,背景音有点嘈杂,像是刚结束工作。
“唐老师。”周燃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刚忙完的倦意,但很清晰。
就这一声,唐珏心里那点强撑着的劲儿一下就泄了,嗓子有点哑,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周燃……我想你了……这地方……我想回家……”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紧接着传来周燃一声低沉的气音,像是被逗笑了,又带着点心疼:“啧,这才几天?”他声音放软了,像哄人,“唐老师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回来了。”他顿了下,问得挺自然,“今天怎么样?那群小崽子,听不听话?没给唐老师添乱吧?”
唐珏靠在土墙上,听着他熟悉的腔调,吸了吸鼻子:“……还行。就是闹腾,精力用不完似的。”他想起白天那个说他像电视里人的小女孩,还有那个画晚上太阳睡觉的小男孩,嘴角不自觉弯了下,“有个小孩,画了幅画送我,把齐理画得跟片大草地似的,我就一个小红点顶在上头……”
周燃在那头低低地笑起来,笑得唐珏耳朵有点麻:“行啊,齐理这形象够贴切。”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了点,“你呢?吃得惯吗?住得惯吗?”
“凑合吧……”唐珏不想让他担心,含糊道,“就是床板太硬了,硌得慌。”
“硌着好,”周燃语气有点促狭,“省得唐老师精力过剩,半夜又……”
后面的话没说完,意思全在那声调里了。
唐珏脸一热:“周燃!”
“行了,不逗你。”周燃见好就收,声音正经了点,“累了就早点睡,别熬着。缺什么,想办法给我个信儿。”
“嗯…”唐珏应着,感觉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被填满了点。
“还有,”周燃最后补了一句,带着不容商量的劲儿,“记着移动wi-Fi 充好电,下回再这么半天找不着信号……”
后面威胁的话没出口,但唐珏秒懂。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唐珏嘴上嫌弃,心里却踏实了。
“挂了,唐老师晚安。”
“嗯…晚安。”
电话断了。
唐珏握着还有余温的手机,盯着屏幕上那个“Z”看了几秒,才揣回兜里。
一扭头,看见齐理还在那跟信号较劲,对着手机龇牙咧嘴:“喂?喂!老聂?是我啊齐理!听得见吗?我跟你说唐小珏他……喂?靠!又断了!”
唐珏走过去,踢了踢他鞋帮子:“省省吧你,聒噪。”
齐理哀嚎:“我还没跟老聂施屿诉苦呢!你看我这手!洗粉笔灰都快洗脱皮了!”
“哎哟~好可怜啊~”唐珏一点同情心没有,笑嘻嘻地一巴掌拍在齐理嚷嚷着脱皮的手背上。
“唐小珏!你找打!”齐理立马炸毛,两人在狭窄的屋里你推我搡,闹成一团,差点把唯一的破桌子掀了。
正闹腾着,王支书端着两个大碗来了,乐呵呵的:“两位老师辛苦啦!晚饭凑合吃点!”
碗里就是简单的白米饭,一碟清炒看不出品种的绿叶菜,外加两个水煮蛋。
齐理看着这朴实的饭菜,破天荒没吐槽,大概是真饿了,接过碗就扒拉起来,吃得还挺香。
唐珏也松了口气,安静地吃着。
吃饱了,新的难题又来了——
洗澡。
这小平房,别说淋浴了,连个正经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王支书送饭时倒是提了一嘴,说屋后空地上有口压水井,可以打水用桶冲凉,就是得自己动手。
两人对着那俩空桶和一块充当帘子的旧床单,嘀嘀咕咕研究了半天,最终决定:
一个洗,另一个举着那块破床单当人形屏风。
猜拳输了,齐理认命地拎着桶去压水。
冰冷的井水哗啦啦倒进桶里,激得他一哆嗦。
唐珏则认命地举着那块透光又漏风的破布,感觉自己像个傻透了的旗杆。
齐理哆哆嗦嗦开始往身上撩水,冰水一激,他立刻鬼哭狼嚎起来:“嗷——冰死我了!老聂!!!施屿!!!你们在哪啊!!!快来救救我脱离苦海啊!!!”
唐珏被他嚎得耳朵疼,又好气又好笑,趁他不注意,舀起半瓢冷水,唰啦一下从他脖子后面浇下去。
“我靠!!!”齐理原地蹦起三尺高,冻得直抽抽,头发都竖起来了,“唐!小!珏!!!我跟你拼了!!!”
齐理抹了把脸上的水,也顾不上冷,抄起水瓢就开始反击。
狭窄的空地上,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举着破布,拿着水瓢,就着冰凉的井水,跟小学生似的打起了水仗,水花四溅,嚎叫声和笑骂声在寂静的乡村夜晚格外清晰。
“偷袭!不要脸!”
“你先嚎的!”
“看招!”
“齐理你泼我帘子上了!”
折腾了大半天,冷水澡是洗了也打完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洗干净了,还是又出了一身汗。
两人湿漉漉地缩回屋里,对着彼此狼狈的样子,又忍不住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唐珏擦着滴水的头发,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心里那点想家的酸涩,好像被刚才那场幼稚的水仗冲淡了不少。
摸出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信号,自然也没新消息。
唐珏撇撇嘴,把手机扔到硬板床上,小声咕哝了一句:“破手机……”
齐理在另一边打着喷嚏擤鼻涕:“阿嚏!唐小珏!我要是感冒了,你得负责!”
“负责给你灌姜汤,灌到吐。”唐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拉过被子把自己裹紧。
硬板床好像也没那么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