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空地上,没人催上面那俩怂包。
周燃的呼吸还有点沉,眼神就没从唐珏身上挪开过,刚才那决绝的一跳还在他脑子里回放,后怕像藤蔓一样缠着心脏,箍得有点疼。
聂淮正拉着施屿,皱着眉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手指捏了捏施屿胳膊,又按了下他肩膀关节,低声问:“真没事?刚才跳下来那下……”
施屿由着他检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摇了下头:“没事。”
施屿的声音还是惯常的冷调,但聂淮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点。
不远处,导演组那边,扮演小女孩的可爱小演员和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坏人’Npc正站在导演身后,已经脱掉了戏服外套。
小演员手里还拿着个棒棒糖,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唐珏看到了她。
他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柔和些,冲那个小女孩招了招手。
小女孩认出他是刚才在铁门后很凶地抓住‘坏人’的哥哥,大眼睛眨了眨,又看看导演,得到点头后,立刻像只小蝴蝶一样,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扑进唐珏怀里,小胳膊软软地环住他的脖子,咯咯地笑。
唐珏的手臂有些僵硬地回抱住这个带着奶香和棒棒糖甜味的小身体,指尖轻轻穿过小女孩柔顺的头发,动作温柔地揉了揉。
他低着头,脸颊蹭着小女孩软软的头发,声音压得极低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还好……你没事……”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这句庆幸的话尾音还没落,就被更深的、无声的悲凉吞没。
因为怀里这个暖暖的、笑着的小生命是安全的,是假的。
可那个账本里的‘妹妹’,那个信纸上等不到春天和蝴蝶的‘妹妹’……
那个真实的、被拖入深渊的‘她’……
他救不到,谁也救不到了。
他抱着小女孩的手臂微微收紧,下巴抵在她小小的肩头,蓝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
只有肩膀,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塌陷下去一丝弧度。
小女孩软软的呼吸喷在唐珏耳廓,带着奶糖的甜香。
她松开搂着唐珏脖子的手,黑葡萄似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哥哥你怎么了?”
小孩子的直觉总是很敏锐,她感觉这个好看的蓝头发哥哥,抱着她的时候好像有点难过。
唐珏轻轻摇头,松开她,努力弯起嘴角,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哥哥在想……你的棒棒糖甜不甜?”
小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咯咯地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像风铃,瞬间冲淡了空气里的沉重。
“哥哥好笨啊!”她笑得眼睛弯弯,“棒棒糖当然是甜的啊~超级甜!”
很认真地咂了咂嘴,仿佛回味着那份甜。
唐珏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眼底那层压抑的阴霾似乎也被这纯粹的光亮驱散了一点点,也跟着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声音还有点哑:“对哦……哥哥忘记了。”
小女孩点点头,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她正准备跑回妈妈那边,忽然又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凑到唐珏耳边,用气音小小声地说:“哥哥,要天天开心哦~”
说完,飞快地在唐珏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像只轻盈的小鸟,然后转身,开心地朝不远处的妈妈和其他工作人员用力挥着小手:“妈妈!我完成任务啦!哥哥们再见!”
小身影蹦蹦跳跳地扑进了妈妈温暖的怀抱。
唐珏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脸颊上那一点温软湿润的触感仿佛还在。
他抬手,指尖很轻地碰了碰被亲到的地方,看着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走远,背影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暖。
周燃一直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沉默地看着。
直到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后,他才上前一步,宽大的手掌落在唐珏的肩头,很轻地捏了一下,声音低沉:“……走了,唐老师。”
唐珏没说话,只是借着周燃手臂的力量慢慢站起身。
刚才那纵身一跃的冲动和此刻脸颊上残留的暖意交织在一起,像冰与火在他胸腔里碰撞,让他的表情有些放空。
聂淮看着顶楼那俩还在磨叽的脑袋,彻底没了耐心,双手拢在嘴边,朝着楼上吼了一嗓子,声音在空旷的后院显得格外洪亮:“齐理!林澈!再不下来,晚上庆功宴没你俩份儿!”
施屿没看楼上,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
很符合他洁癖的人设——
拆开,递给了旁边的聂淮。
聂淮接过来,很自然地擦了擦刚才检查施屿时沾上的灰,又随手把用过的湿巾塞回施屿手里。
施屿面不改色地接过,团了团,精准地扔进几步外的垃圾桶。
楼上的齐理和林澈听到庆功宴没份儿,哀嚎声隔着三层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燃没管楼上的动静,他半揽着唐珏,带着他慢慢往节目组大部队的方向走。
聂淮和施屿也跟了上来,施屿落后聂淮半步,姿态是一种无声的守护。
夜风裹着青草和尘土的味道吹过来,有点凉。
唐珏靠在周燃身上,感觉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开始一点点松懈下来,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侧过头,额头抵着周燃的肩膀,轻轻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的小动物。
“嗯,走。”聂淮的声音在夜风里响起,简短有力。
施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