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杆在第一次爆炸的冲击下发出刺耳的呻吟,在船姬闻风逃跑后,大厅里剩下的几个兽人也纷纷遁入湖中,转瞬间,只剩兰听晚几人还困在这艘摇摇欲坠的船上。
整个二楼船舱几乎已被掀翻,那锁住几人的栏杆竟依然完好无损地伫立在原地,浓烟无孔不入地往笼子里钻,呛得人直咳嗽,眼泪都快流出来。
陆南驰抄起一段断了的实木桌腿,顺着栏杆间的缝隙塞进去,把它当成撬棍,双手攥紧两头使劲往外撑,尝试着把间隙撑大些。奈何这栏杆质量实在太好,任凭他怎么使劲,栏杆都未曾动摇半分。
先前孟应枕已试过诸多办法,无论是用脚踹还是重物撞击,均没什么效果,第二次爆炸已近在眼前,再想不出办法,他们真有可能被困死在这里。
船体倾斜,他们无法稳稳站立。本能地想抓住栏杆支撑,手刚碰上去就传来“嗤”一声轻响和钻心的剧痛,只能猛地缩回,掌心已是一片通红。洛容今脱下外衣,麻利地捆在兰听晚腰上,又把衣服另一头系在了翘起那端的栏杆上,好歹能让兰听晚先稳住身形。
洛容今紧接着又扒下兰听晚自己的衣服,折叠成多层捂在他口鼻上。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兰听晚的声音隔着衣物传出,有些闷闷的。
高温将他们烘得满身是汗,洛容今笑了笑:“只是想尽我所能地保护你,总不能我在,还让你受苦吧?”
他寸步不离地为兰听晚抵挡着一波波热浪的侵袭,织起密不透风的保护网。
兰听晚总是在犹疑、在徘徊,从前他害怕眼前这个人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假象;现在他害怕这个人的心不会永远地为自己跳动。
其实不止是洛容今,还有他们……
兰听晚愿意相信他们每个人都有真心,可真心是最奢侈的东西,而兰听晚一下就收到了四份,怎能让他不迟疑、不踟蹰呢?
而此刻,他终于从洛容今眼中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原来,要走进一个人心里,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至少,洛容今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兰听晚忍不住伸出手,轻轻为他擦去额角的汗。
洛容今一愣,怔怔地望着他。
他从没有见过兰听晚这样的姿态,一时,似是要痴了。
“谢谢你,容今,我不害怕了。”
“这一路上你都体贴细心地保护着我,倒是对自己疏忽了,”兰听晚戳了戳洛容今的脸颊,上面有几道灰黑的痕迹,他用手温柔地将其抹去,“什么时候蹭上去的?现在不在乎形象啦?”
洛容今刚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没等出声,就被兰听晚伸手指轻轻按住了唇。
“好了。有什么旁的话,我们出去再说。”
洛容今连唇线都在小幅度抖动,像是拼尽全力憋着满肚子的情绪,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兰听晚于是回身,仔细观察着铁笼的结构。
粗硬的熟铁条缠绕着交叉的栏杆,铁条扁平紧实,牢牢支撑着整座铁笼。缠绕处钻孔,插入细铁销,把所有铁条串连起来,进一步锁死。
表面上看来,这的确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工艺装置。也难怪它即使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也能坚挺依旧,任凭他们几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撼动。
可并非完全无解。
“小梦。”
孟应枕应声回头。
“到我身边来。”
孟应枕立刻乖觉地凑到他身边:“听晚,身体难受吗?”
兰听晚摸了摸他的头:“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他几下解开洛容今为他绑好的系带,转头便拴在了孟应枕身上。
这结打得灵活,颇具拉伸力的同时,被缚者又能轻易自行解开。
“你先在这儿等我们。”
孟应枕正享受着他的抚摸,一听这话,当即变了神色,道:“那你呢?你为何把这衣绳解了?要做什么?”
似是猜到了孟应枕会作什么反应,兰听晚淡定地安慰他:“火太大,你不要乱跑。等我撬开这笼子,就来接你。”
不等孟应枕再抗议,兰听晚径直走向铁笼交叉处。
这铁笼由铁条与销钉固定,再依托榫卯结构连接关键固定点。榫卯的凸榫卡在凹槽里,全靠捆扎铁条和销钉锁死,只要破坏这两处,栏杆间隙就能撑开。
兰听晚握紧实木桌腿,刚准备往下施力,手中的木条便被一只手抢走。
卿轻迅速解了外衣缠在手上,二话不说,与应如是一番配合,将兰听晚挤出了角落。
她把一端塞进交叉处的缝隙里,像撬石头似的往下压。粗铁条被烤得发烫,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灼痛。
兰听晚被她们俩猛地推开,先是一愣,后又二话不说地准备抢回木条。
“你们俩干什么呢?我已经找准了固定点,很快就能破开笼子,快上一边儿去和小梦玩。”
卿轻笑了声:“你把我们当幼儿园小孩哄呢?就你这小身板就别在这儿显摆了。”
卿轻没停手,借着船身倾斜的惯性使劲撬:“别想从我手里抢回去啊!我就爱干着挖墙脚的活。”
其他人刚想上前帮忙,就再次被应如是拦下:“相信她,让她自己来,她不是鲁莽的人。”
卿轻肩背绷得笔直,鬓角沁出细密的汗,气息粗重地喘着,眉梢却扬着,唇角仍挂着轻快的笑:“你们就别过来添乱了,我心里有数,不会硬上……”
缠紧的铁条慢慢松动,绕圈的地方被撬出一道缝隙,原本卡得死死的凸榫开始有点晃动。
“陆哥和小孟努力了这么久,就连最矜持的小安安都出了份力,我们俩怎么说,也得做点贡献——”
话到半途,浓烟猛地窜进喉咙,她猝不及防蹙眉咳了两声,手上却没松懈:“……不然你们猜我为什么能当上侦探?脑瓜已经不好用了,至少得有点蛮力傍身吧。所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就是我了——”
兰听晚终于恍然——刚才拦住孟应枕时,他脸上那复杂的神情,原是这般缘由。
卿轻她们抢着闹着要从自己手里接过木条,和自己拦着孟应枕不让他涉险的行为,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