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听晚真是烦透了他:“要游泳,陪你游了;要去游乐园,和你去了;要做蛋糕,也一起做了;要念故事,也念完了,为什么还不能老实睡觉?”
安之认真道:“做蛋糕是你提出要去的,是我陪你。我原本的计划是去极地海洋公园,但你路上非要吃蛋糕,我就只能带你去dIY,可惜那个蛋糕实在太甜,我吃不了多少。”
兰听晚气笑了:“还吃不了多少?你几口下去,大半个都没有了,跟饿了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
“我的确没吃过蛋糕。”安之道。
兰听晚的气瞬间卡在了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将他噎了个实实在在。
也是,以安之的家庭状况,没人给他过生日也是正常的。
“行,我明天就给你买百八十个蛋糕回来,让你吃个够,满意了吗?”
安之摇摇头:“我想在生日的时候吃。”
那dIY那天也不是生日啊?你为什么吃得那么开心?
兰听晚彻底服气了:“你给我听着,我不是你的男朋友,没有义务给你提供情绪价值。不管你是单纯要当巨婴,还是在装纯,都和我没关系,现在我只有一个诉求——睡觉。如果你继续徒生是非,我明天就把你爷爷和爸妈叫回来。”
“但我是你哥哥。”安之眼神清澈发亮,仿佛其中没有任何杂质。
兰听晚嫣然一笑:“那这位哥哥,能让你的弟弟睡觉了吗?我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头疼欲裂,如果你再拦着我,我就要杀人了。”
安之脸上甚至还挂着弧度完美的微笑:“可你这样还是睡不着的,除非你想再和我玩一次478。”
“能滚吗?”兰听晚猛地坐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真是不明白了,我们很熟?为什么你就偏偏缠上我了?”
“你要是想演救赎文学,去影视城、去电影棚,那里有演员能搭上你的戏,而不是在我家、我的房间、我的床上发疯。”兰听晚胸膛起伏着,“你不是说我是婊子吗?那还缠着我做什么,我没有心情——”
“对不起。”安之打断他,“对不起,兰听晚。我不应该那样说你,请你原谅我。”
兰听晚话说到一半,蓦地顿住,嘴唇动了动,终究只是抿了抿,把剩下的话咽回了喉咙。
“就这样?你指望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让我原谅你?”
兰听晚时常怀疑,安之过去的那十几年里是否根本没有用过正确的方式和人接触,不然都快成年了,性子怎么还这么反复无常?
他分明已经十七岁了,有些时候却比小孩子还要执拗偏激。
“你长得很好看,好看得让我想起宁夜,安京墨经常说我是婊子生的儿子,小时候我还以为这是个夸人漂亮的词呢。”
兰听晚冷笑一声:“这是又要开始卖惨了?你小时候不懂,难道现在也不懂?骗鬼呢。”
兰听晚知道,宁夜就是那个杀掉家暴的Alpha丈夫,被联邦最高法院判处死刑的omega,同时也是安之的妈妈。
安之诚实地摇摇头:“我懂,所以当时我才会这么说你。”
不等兰听晚发火,他又继续道:“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其实是‘安之宁’,她把那个男人杀死后,爷爷才做主把我的名字改成了‘安之’。安京墨从不打她,只会在我身上发泄,她也从来不会帮我。因为她是被安京墨强奸后才生的我,她恨我,我知道,安京墨也知道。安京墨总会在她面前打我,想借我的痛苦,对她施加精神折磨,可惜他没有一次得逞过,宁夜可以在我的痛呼声中面色如常地工作,甚至吃饭、睡觉。”
“在更小的时候,宁夜也试图掐死过我,但我的肺活量实在太好了,竟然坚持到了安京墨回家。后来,时不时掐我的就变成了安京墨。”
“后来……他抓来了一个omega,想让我当着宁夜的面,重复他当年的所作所为。”
“我站着不动,他就大骂我是婊子的儿子,然后……宁夜就把他杀了,她本想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独自逃到帝国去……但她最后还是去自首了。”
“其实当天我是想试试你会不会像宁夜一样杀了我,所以才那样说你。”安之笑了笑,“但你的脾气实在太好了,竟然没有杀我,只是用枕头捂了我五分钟,真是善良。”
正常人能憋气五分钟?兰听晚自觉那晚已经算下了狠手,安之究竟被那两个人折磨成什么样了?
“我一直排斥着他们,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我身上流着他们的血,劣根性仿佛刻进了骨子里,这是藏在基因里的原罪,我害怕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疯子……但好像已经是了。”
“你是第一个说我脾气好的人。”兰听晚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安之的脖颈,仿佛在细数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痕。“不过你不要指望我会因为你的个人经历就原谅你对我的冒犯。”
安之轻笑一声:“可真够铁石心肠的。”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可怜我,继而原谅我。我只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我快要失控之时,你能像那天晚上一样,赠我后半生的安稳好眠,从此夜夜无扰,永坠宁夜。”
“为什么是我?”兰听晚抬眼,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谁叫你先在教堂里打扰了我的休息呢,你要对我负责。”似乎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某种可能性,安之的眼里漾出了细碎的光,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
兰听晚没提当时教堂里还有个洛容今的事实,他想他明白安之的意思了。
“我愿用我的余生,来乞求你的原谅。”
安之要兰听晚只关注他,要兰听晚的情绪只为他所牵动,要兰听晚成为他的共犯,要做最后送小王子回归的毒蛇。
安之的视线如同拥有实质,缓慢地、一寸寸地掠过他的肌肤,让兰听晚在感到轻微不适的同时,又诡异地被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所蛊惑。他成了安之世界里唯一的焦点,这种被全身心灌注的感觉,既让他窒息,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是一颗用血换来的种子,即使在腐烂的泥土里,也开出了如此剧毒而顽强的花。
兰听晚不会让他枯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