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传出后,林逸耐心等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依旧在算经阁兢兢业业地工作,与陈凡的关系也熟络了不少,偶尔能从他那里听到一些天机阁内部的零星消息。同时,他更加留意那些带有“偏差”的数据,并在脑海中不断完善着那个关于“世界规则破损与星辰异常”的猜想模型。
第四天深夜,静室的防护阵法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特定频率的灵力波动。这不是攻击,而是一个信号。
林逸心中一动,悄然打开阵法。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纤细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入室内,阵法随即无声闭合。
来人正是苏妙。
她依旧穿着朴素的青衣,但气息比之前在坊市相遇时更加凝练,显然在昊天剑宗也没有放下修行。她的眼神在黑暗中依旧明亮,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冷静与专注。
“林师兄。”她低声道,言简意赅。
“苏师妹,辛苦了。”林逸能想象她避开昊天剑宗和天机阁双重耳目,潜入此地的难度。
苏妙轻轻摇头,直接切入正题:“师兄传来的信息,我收到了。事关重大,我不敢怠慢,动用了一些……非常规渠道查询。”
她顿了顿,继续道:“昊天剑宗历史悠久,典籍浩如烟海。关于世界性异常,宗内秘典确有零星记载,但多为上古传说,语焉不详。唯有一卷名为《裂宇纪》的残篇,提及远古时期有‘星轨错乱,灵汐逆流’之象,伴随‘界壁震颤’,疑似与域外天魔或超大规模战争有关。”
“星轨错乱,灵汐逆流……”林逸喃喃重复,这与他的发现高度吻合!“界壁震颤”更是与“世界规则破损”的描述相近。
“此外,”苏妙压低了声音,“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天工院几位专注于勘探灵脉的大匠师。他们私下透露,近几百年来,不仅南部州郡,整个青云界的深层高品质灵脉,都呈现出缓慢的‘惰化’趋势,新生灵脉的品级和数量也在下降。只是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若非有万年数据对比,难以察觉。各大宗门对此心照不宣,视为最高机密。”
深层灵脉惰化!新生灵脉品质下降!
这无疑是“灵气衰败”的更直接、更可怕的证据!这不再是缓慢下降,而是源头在枯竭!
林逸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青云界的危机,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更迫近。
“韩峥长老对此是何态度?”林逸问道。他知道苏妙在昊天剑宗的处境。
苏妙神色微凝:“韩长老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利用这些信息,为剑宗谋取利益。他暗示我,若能从天机阁获得更精确的、关于未来资源枯竭区域或新资源点预测的信息,将是‘不世之功’。”
果然。林逸心中冷笑,昊天剑宗的高层,首先考虑的依旧是宗门利益和资源争夺,而非世界的存续。
“师兄,你在天机阁内,处境如何?那星轨偏差,可还有更多发现?”苏妙关切地问。
林逸将这几日的观察,以及那道强大神识的扫视(隐去了碑灵细节)告知了苏妙,并说出了自己的核心猜想:“我怀疑,天机阁的周天仪,其推演能力可能也受到了这种世界性规则破损的影响,其推演结果正在变得不可靠。而他们自身,或许尚未完全意识到这一点,或者意识到了却在极力掩饰。”
苏妙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若真如此,那天机阁超然地位的根基,便出现了裂痕。师兄,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我明白。”林逸点头,“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苏师妹,你在外面,能否设法收集更多关于各地异常天象、地质变动、乃至修士破境成功率变化的公开或半公开数据?我们需要多维度交叉验证。”
“可以。”苏妙毫不犹豫地应下,“天工院有通往各地矿脉、据点的信息渠道,我可以想办法汇总。另外,昊天剑宗内部也有观测星象的部门,虽不如天机阁专业,但或可做为参照。”
两人如同最默契的科研搭档,迅速分配了接下来的任务方向。
正事谈完,房间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分别两年,在中州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下重逢,两人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此刻在这短暂的独处中,一种超越同门之谊的信任与依靠感,悄然滋生。
“师兄,一切小心。”苏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天机阁内,步步惊心。若有紧急情况,可按我上次说的方法尝试联系,我会尽力接应。”
“你也是。”林逸看着她在月光下清丽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昊天剑宗内,利益交织,韩峥也非完全可信之人,保护好自己。”
“嗯。”苏妙轻轻点头。
她没有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离开了林逸的静室。
室内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林逸手中,多了一枚苏妙留下的,记录了《裂宇纪》残篇关键信息和昊天剑宗内部一些观测数据摘要的新玉简。
他握紧玉简,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淡淡寒意,眼神却越发坚定。
苏妙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关键的情报支持,更像是一道温暖的光,驱散了他独自面对未知时的一丝孤寂。
他知道,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可能关乎整个世界的命运。
而这条路,因为有了可以完全信任的伙伴,似乎不再那么漫长和黑暗。
他盘膝坐下,开始仔细研读苏妙带来的新信息。
世界的脉络,正在他眼前一点点变得清晰。
而危机,也仿佛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