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埠贵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盯着那条快有婴儿长的锦鲤倒吸凉气:这...这真是城北桥洞钓的?那破地方能有这等好货?
院里已来了三五轧钢厂的老师傅,正杵在槐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李锦年扫了眼生面孔,拎着鱼往中院走时,贾张氏风风火火从月亮门钻出来:哎哟喂!李家小子又显本事了?
正陪客人尬聊的贾东旭闻声抬头,惊得手里瓜子撒了一地。
李锦年晃了晃鱼尾溅起水花:本想留着过年,眼下只好凑合打牙祭。
可不敢糟践好东西!贾张氏眼珠黏在鱼鳃上,找傻柱拾掇拾掇,好歹是条金贵物!她亦步亦趋跟着李锦年来到家门口,瞧见沈寒柔接过鱼往何雨柱屋去,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两下。
租凳子的钱回头算。
李锦年忽然转身,新到的象棋要捎带两副么?给酒席添个乐子。
见贾张氏支吾着去找儿子商量,那几个老师傅已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
贾东旭把母亲拽到墙角低语:象棋差价不比碗筷挣得少!贾张氏一拍大腿,慌慌张张折回来问价,身后老槐树上知了叫得正欢。
李锦年从怀里摸出一盒象棋,在手里晃了晃:瞧瞧这做工,百年老竹打磨的,原汁原味不上漆,握在手里还透着竹香。
一块钱一副,够实惠吧?
普通象棋多用橡木制作,再刷上红黑两色油漆。
李锦年的空间里没备油漆,索性就地取材用陈年老竹制棋,倒也别具风味。
只是竹子质地脆硬,若遇上脾气暴躁的棋友拍棋泄愤,怕是撑不了几回就会开裂。
自家玩玩还行,要转手卖就不合适了。
贾张氏对象棋一窍不通,听这价钱觉得划算,接过细看发现做工精细确实物有所值。
那年头娱乐匮乏,象棋算得上抢手货。
连小孩子玩的鞭炮都要两毛钱一挂,两三块钱买副好棋真不算贵。
贾张氏爽快地抽出十元大钞,一口气买了十副。
与此同时,沈寒柔吃力地抱着鲜鱼走进何雨柱屋,闫解房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不轻。
何雨柱正全神贯注处理食材,头都没抬一下。
直到闫解房连唤数声,他才抬眼看清来人,眼中顿时迸发异彩,着了魔似地上前接过鱼。
沈寒柔狐疑地打量他,欲言又止。
回到家时,正见李锦年将板凳、象棋和碗筷交给贾张氏。
鱼给何师傅了,可他状态古怪,像中邪似的。
李锦年会心一笑:心中无女人,下厨如有神。
他一专注做菜就这样。
沈寒柔蹙眉提议:要不请王主任下馆子?贾家婚宴菜品丰盛,别让王主任难堪。
李锦年忍笑道:咱不是还有条鱼么?你先陪王主任说话,我去买菜。
说罢以全家迎接更显诚意为由,带着妻小出了门。
送完人折返四合院时,院内已聚集三十多位宾客,孩童嬉闹声不断。
有人正把玩贾张氏新购的象棋。
秦淮茹熬的白菜汤出锅,贾张氏热情招呼众人:天寒喝碗热汤暖暖,好菜马上就来!边说边朝何雨柱家使眼色。
不少宾客会意,纷纷凑到窗前偷瞄后厨动静。
李锦年坐在自家堂屋,望着贾张氏卖力表演,嫌弃地将清可见底的白菜汤泼掉——所谓的香油不过是浮着两三点油星,老菜叶嚼着如同涮锅水。
就当漱口了。
他自嘲道。
众人盯着眼前寡淡的白菜汤,原本还皱着眉头嘀咕贾家真够抠门。
谁知何雨柱那边倒进半锅肉末,花椒八角跟撒盐似的往锅里抖,顿时引得大伙儿抻长了脖子。
飘香的油烟顺着窗缝往外窜,整个院子都弥漫着勾人的香味。
这也太香了!
老天爷!那肉够我家吃半年的!
快瞧!他还往里头搁香菇丁!
嚯!这鲜味儿绝了!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里,大伙儿咽着口水灌下白菜汤,都只敢抿一小口——得给待会儿的硬菜腾地方。
等何雨柱开始颠勺收汁,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要出锅了要出锅了!
瞧这油光水滑的茄子,跟抹了层琉璃似的!
酱汁!酱汁淌到案板上了!
作孽哟!这点汤汁都够我蘸三合面馍了!
几个馋虫刚要凑近,就被拄拐杖的聋老太太瞪了回去。
贾张氏赶紧打圆场:急什么?正席还没开呢!老几位要不先来盘象棋?几个老师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去了棋桌。
每当厨房飘出新菜香,人群又呼啦啦围上去。
啧啧瞧这颤巍巍的肘子!
这不是国营饭店的八宝鸭么?
四喜丸子!我在干部食堂见过!
随着菜品越来越丰盛,工友们渐渐觉出不对劲。
就算把大家凑的份子钱全搭上,也置办不起这席面啊!
贾东旭哪来这本事?除非...
该不会动用厂里经费了吧?
就这些菜,抵得上咱仨月工资了!
收到双份请柬的人心里门儿清,可看着贾张氏殷勤端汤的模样,愣是没人敢吱声——横竖跟着主厨走总没错。
等到百来号人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贾张氏偷摸扯过儿子算账:乖乖!这排场每家至少得掏一块钱!贾东旭却掰着手指头:拖家带口的算下来,能收五十块就烧高香了。
贾张氏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可不花一分钱,这桌酒席全让傻柱掏腰包了,光馒头和白菜汤就净赚五十块呢!
贾东旭在一旁不住地点头。
贾张氏又压低声音:等着瞧吧,这次非得把那野小子榨出血来不可!就算要不回一千块,起码也得让他吐出五百!
贾东旭环顾四周,悄声道:钱是以我结婚名义要回来的,您可得攥紧了,别让易忠海那条老狗沾手!
贾张氏目光扫向刚走出门的易忠海,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院里的人越聚越多,孩子们跑来跑去,眼瞧着场面就要乱起来。
易忠海正要出面维持秩序,却见刘海钟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带着两个儿子从后院踱步而出,活像个领导干部似地站到何雨柱门前。
各位来宾上午好!刘海钟清了清嗓子,由我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请大家管好自家孩子,不要在院内随意走动。
有事找我这两个儿子反映,注意保持安静!
众人只当看个热闹,倒也没人拆台。
但易忠海心里咯噔一下——刘海钟这老东西平时不请不动,今天怎么主动跳出来了?他急忙找到贾张氏:老嫂子,你请刘海钟了?
贾张氏也是一头雾水:没啊!准是看到人多又想过官瘾,随他去呗!
易忠海总觉得不对劲,目光扫过何雨柱家门口的聋老太太,又发现宾客里多了不少陌生面孔。
那些轧钢厂的高级女工,平日里根本不会给他面子。
他堆着笑凑到陈娟跟前:陈师傅,没想到您能赏光啊!
陈娟敷衍地笑笑:听说办喜事过来凑热闹,易师傅不会不欢迎吧?
易忠海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赔笑:哪能呢!东旭媳妇以后还得托您多关照。
这时花姐风风火火挤过来:陈姐你看!后厨有条大红鲤鱼,肥得跟年画似的!
陈娟顺势对易忠海摆摆手:您忙您的,顶岗的事改天再说。
等易忠海走远,花姐憋着笑低语:李师傅这回可准备了大戏,等着看好戏吧!陈娟眼睛一亮,赶紧叮嘱:让姐妹们把嘴闭严实了!
花姐赶紧应道:“没事儿!那叁大爷精着呢,看得可严实了!”
易忠海跟陈娟分开后,又去打听了几家没邀请的人,可每次都被闫埠贵碰巧搅黄了。
没法子,他转身去了聋老太太那儿。
“老太太,天这么冷,您坐这儿干啥呢?”
聋老太太抬抬眼皮:“我大孙子叫我守着的,要不谁受这罪?你也不说给我捎碗好茶,贾张氏那汤跟刷锅水似的,能喝吗?”
易忠海干笑两声:“您大孙子没说是为啥让您坐这儿?”
老太太眉毛一拧:“啥?太吵听不清!”
其实她原本还觉得瞒着易忠海过意不去,但贾张氏今儿这一出,让她真觉着老易变了。
见问不出啥,易忠海只好说:“那我让壹大妈给您泡壶茶。”
老太太立刻点头:“成!”
易忠海转身去找贾张氏,这婆娘正美滋滋地哼着小曲。
老易皱皱眉:“你家除了白菜馒头就没别的了?”
贾张氏笑道:“傻柱连酒席菜都备齐了,咱再弄不是多余嘛!”
易忠海只好叮嘱多租凳子添象棋,贾张氏连忙去找李锦年,贾东旭也凑向了狐朋 ** 。
趁着没人,易忠海低声问秦淮茹:“柱子真没跟你透过风?”
见秦淮茹摇头,他叹气道:“上回说的事考虑得咋样?东旭往后干不了技术活,你得为自己打算。”
秦淮茹抿着嘴没吭声。
易忠海沉脸道:“只要应下,我有法子让你见柱子。
记着给我养老,亏待不了你。”
见她点头,老易匆匆走了。
那头贾张氏又掏了15块找李锦年租凳子买象棋,两天工夫五十块赔偿款就进了李家口袋。
刚忙完,王根基一家子突然登了门。
王根基夫妇新婚燕尔,妻子刚怀上孩子。
小两口正坐在李锦年家里闲聊。
锦年,你跟兄弟透个底,何师傅那些好菜是不是专给你们家做的?王根基压低声线问道。
李锦年坦然点头:我做事向来敞亮,不会在份子钱上坑人。
像你们家,给一块钱意思意思就行。
哎哟喂!王根基猛地后仰,贾东旭家可就摆着白菜馒头,合着何师傅的手艺全让你家包圆了?
见李锦年笑着默认,王根基一拍大腿:那这钱可不能寒碜,至少得随两块钱!否则以后在院里都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