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番有去无回,你们须为我立个衣冠冢。柳下跖苦笑道,那可是逼疯赵高的张罗啊!
未见其人,已生畏怯。唉,若有盖聂相助...话一出口顿觉不妥,咳,我只是随口一说。
高渐离眼中愧色一闪而过。
当年若非自己步步相逼,剑圣何至杳无音信?或许已然...
二人离去后,数名墨者自暗处现身,收敛同伴尸骨,悄然跟随。
咸阳酒坊内酒香浓烈。
张罗启封酒坛,琥珀色的液体倾入铜樽。顿弱大人请尝。
老臣凝视澄澈酒液,轻啜一口便倒吸凉气:此酒竟如此凛冽!
漠北苦寒,此物正当其用。张罗抚掌而笑。顿弱重重顿首,心中暗叹:此子若不为官,必成天下巨贾。
自他执掌内史,哪件新物不是点石成金?
富可敌国后,便会得到嬴政召见。
一番交谈后,嬴政对张罗大为赏识。
最终,张罗同样成为了朝廷重臣。
听说蒙恬还从他那里获得了灌钢法。
如今大秦军队中,青铜武器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替换。
真是妖孽之才!
这般天赋,除非天地倾覆,否则无人能掩盖其光芒。
顿弱甚至怀疑,这小子是否还精通细作刺探之术。我用陈粮酿了些酒,这里有大坛三百,小坛三千。
顿上卿觉得该如何定价?”
张罗转身,指了指堆积如山的酒坛。
虽然心中已有盘算,但他还是想听听顿弱的意见。陈粮?”
顿弱眯起眼睛。没错,粮食滞销,我便拿来酿酒了。
关中的粮仓还没填满吧?”
张罗理直气壮地答道:“不急,足够用了!”
顿弱脸色一僵:“随你吧,反正我不是内史。
至于售价,你先报个数。”
张罗略作思索,坦然道:“小坛换五百头羊,或三百头牛,或五十个奴隶。
大坛抵十小坛,换五千头羊,或三千头牛,或五百个奴隶。”
顿弱冷笑:“你真正想要的是奴隶吧?”
“都行,反正我不亏。”
顿弱摇头:“暂且如此吧,等胡人尝过这酒再说。”
张罗笑道:“我已备好十大坛、一百小坛供他们试饮,后续再正式交易。”
试饮自然只能浅尝辄止。行,酒归少府管辖,你要卖须先知会他们。
老夫只是典客卿,专司细作,商队不过是顺手为之。”
“明白。”
离开酒坊后,张罗深吸一口气。
如今只等烧瓷匠造出晶莹剔透、造型多变的玻璃。
公输裘已取走部分特制玻璃制作望远镜,想必快完成了。
有望远镜相助,战场形势将尽在掌握,尤其对斥候更是如虎添翼。
这时,几名谒者匆匆赶来。张上卿,顿上卿,陛下召见!”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必有要事,立即登车赶往章台宫。
下车时恰遇蒙毅。
三人相互见礼后一同入宫。
张罗问道:“蒙上卿,齐地之事可有进展?”
蒙毅眉头紧锁:“尚无头绪,但临淄郡守严晁隐瞒不报之事,陛下已知晓。”
步入殿内,冯去疾、李斯、蒙恬等重臣均已到场。拜见陛下。”
“平身。”
嬴政的声音平静无波。
待众人落座,嬴政开口道:
“李斯、蒙毅,临淄郡于陵县遭匪患破城,你二人有何解释?”
身为左丞相与廷尉,二人当即伏首请罪:
“臣等失职。”
若不是张罗及时发现,他们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李斯尤其感到困惑:身为监御史,为何对如此要事毫无察觉?
嬴政眼神凛冽,“彻查!凡涉案者,一律严惩!”
“临淄郡守、郡尉、郡丞、监御史,皆处以车裂之刑,夷灭三族!”
朝堂之上,众人暗自庆幸未被牵连,纷纷俯首应命:“臣等必全力追查!”
蒙恬随即上前禀报。陛下,燕赵之地十万大军已调集完毕,皆为日后征讨南越精锐。”
“另有一万兵马备战箕子王朝,随时可发兵。”
张罗也起身奏报。燕赵大军所需粮饷已筹措妥当,供应无虞。”
嬴政颔首,“两路主将人选,蒙卿可有建议?”
“回陛下,臣以为攻伐箕子王朝可派李信为主将,王离为副。
征讨扶余、,屠睢骁勇善战,宜为主将,赵佗辅之。”
“陛下,臣有异议!”
张罗突然出声。
他深知蒙恬推举屠睢的缘由——
昔日蒙恬镇守北疆,屠睢坐镇楚地,本是未来讨伐南越的不二人选。
然而屠睢虽勇猛,却暴虐成性,致南越百姓遁入山林,宁与野兽为伍也不愿降秦。
最终屠睢亦死于非命。
此番用兵扶余、,需活民为用,而非徒增尸骨。张卿但说无妨。”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张罗郑重道:“臣荐任嚣为征讨扶余之主将,此人谋略周密,堪当大任。”
蒙恬暗自诧异:张罗素来不涉军务,今日为何反常?莫非屠睢有致命疏漏?
嬴政略作思忖,当即决断:“准!改任任嚣为主将,屠睢、赵佗为副,统十万大军征讨扶余!”
群臣暗惊:张罗一言竟使天子变更帅印!帝心所向,由此可见。
更令众人瞩目的是,任嚣仅因曾随张罗还朝,便跃升为十万雄师统帅。另有一事。”
嬴政面覆寒霜。月氏猖狂,辱我大秦商旅,强取豪夺,罪不可恕!”
张罗闻言正欲进言,淳于越抢先出列:“臣请出使月氏,责令其交出凶徒,俯首称臣!”
“准奏。”
嬴政冷然应允,心中已有计较:待平定扶余、及箕子 ,便是月氏 之时!
张罗看着淳于越,平静地说道:“淳于仆射,出使之事你已有经验,记得态度强硬些,若不狠厉,对方只会变本加厉。”
淳于越冷冷回应:“老夫行事自有准则,只知逞凶斗狠不讲仁德,岂能服众?”
“蛮夷之辈只惧强权不识恩义,这是无数教训换来的真理。
仁德之心,留给大秦子民足矣。”
“唯有让敌人尝到苦头,他们才会畏惧,才会臣服。
到了那时,仁德对他们而言不过锦上添花。”
张罗语气淡然,目光深远。
淳于越喉头滚动,满腹经纶却难以辩驳,最终只是冷哼道:“老夫自有主张。”
......
清晨时分,蒙毅坐在内史府中,眉头紧锁地长叹一声。
他此次前来,是想探听齐地特别是临淄的现状。
张罗将所知情况如实相告:“伏胜目前仅传回两次消息,第二次就是我转交给你的那份情报。”
蒙毅颔首道:“有劳张上卿了。”
自秦统一天下以来,何曾发生过城池被匪徒攻破,而郡守竟隐瞒不报的荒唐事?
廷尉府本就公务繁重,既要审理各类案件,又要追查残余的反秦势力。
如今又多出这桩棘手之事。我已先遣人前往临淄郡查探,静观后续发展。”
蒙毅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张罗连忙追问:“蒙上卿,有两件事想请教。”
“但说无妨。”
蒙毅勉强露出微笑。阴阳家郑冠临死前遣散的死士,还有逃走的甘罗,可有线索?”
“暂无。”
蒙毅神色略显烦躁。先前我曾提过楚地异常,项家那边?”
“仍是下落不明。”
蒙毅脸色更显阴沉。
自赵高伏诛后,其昔日纵容的各方势力都需一一清查。
楚地项氏、蜀中虞家以及墨家等,都是重点目标。
不过墨家首领燕丹已羁押在廷尉府大牢。张上卿,告辞。”
蒙毅步履匆匆地离去。
张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深深呼出一口气,手指轻敲着记载齐地户籍田亩的竹简。
在所有隐患中,楚地项家最需警惕——他们在楚人中声望极高。
但张罗心知肚明,若放任不管,项家迟早会掀起腥风血雨。
自从执掌内史之职,他确认了许多史实:秦简明确记载,百姓服徭役不仅有酬劳,还能领到口粮与衣物;每户不需同时抽调两人服役;农忙时节,连刑徒都有四十天归家耕作的权利。
纵观始皇帝统治前期,实则与民休息。
赋税仅十二税一,比孟子推崇的十税一更为宽松。
未来张罗还计划进一步降低税率。
即便在统一六国的烽火中,天下人口也未锐减,更未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
可以说整个秦代都未发生大规模 。
然而那些六国遗族......在秦末汉初的战乱中,多少人手上没沾过无辜鲜血?项羽更是屠城成性,襄城屠戮时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因屠戮襄城,城阳百姓自发协助秦军防御,城池陷落惨遭血洗。
新安、咸阳相继被屠,烈焰焚城,杀戮肆虐,劫掠横行。
此后齐城、外黄亦难逃屠城厄运。
《汉书·食货志》记载,高祖二年七月关中大饥,米价飙升至万钱一斛,饥民相食。
汉初诸侯割据,民生凋敝,粮价五千钱一石,饿殍遍野,亡者过半......
这般惨状若在张罗所处的时代说与人听,谁会相信?
即便始皇末年天下动荡,南越因屠睢兵败伤亡惨重,也未糜烂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