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已缺席几人——几次突围失败导致数名首领阵亡。
更糟的是,他们得知秦军西线主力正朝此处逼近。滇突,现在怎么办?”
“秦军马上就会有十几万兵力压境,而我们连战马都折损严重。”
无论是被秦军所伤,还是长途奔袭中受伤的马匹,对他们都是致命打击。
羌人没有马蹄铁防护。
为充饥,七万多羌人已宰杀两千多匹伤马。
后续可能还要屠宰更多。
粮食与牲畜储备即将耗尽!
滇突强忍怒火保持冷静,不敢让众人忆起当初正是他力主入侵月氏。还有多少战士失去战马?”
“说不准,约莫万人无法作战了。”
“没了战马就像狼没了利齿,还怎么对抗秦军!”
滇突盯着说话者突然说道:
“这些天我观察过秦军步阵,倒有些心得。”
“让这些人赶紧制木盾削尖木,像秦军那样列阵防御。”
话音刚落,帐中一片死寂。
羌人皆知秦军战阵的恐怖——即便在他们最强势时也不敢硬冲。
可如今要让散漫的羌人效仿?
简直天方夜谭!
“滇突,这行不通!我们的勇士从未受过训练。”
滇突猛然抽刀劈进地面:“不想死就必须这么做!”
“西线秦军正在合围,再不突围我们都得葬身于此!”
面对暴怒的滇突,仍有首领冷笑:“呵,当初是谁非要带我们打月氏的?”
寒光闪过,这颗头颅已滚落在地。
滇突血红的眼眸扫视众人,声音阴冷。这次是我的过失。
但要清算不是现在,至少得等突围后。
谁再敢捣乱,杀无赦!
至于退回羌地之后?
以先零羌的势力,滇突根本不惧这些残部。
研种羌怕是覆灭了。
区区五万人还紧邻秦境。
眼下唯一要务是突破秦军合围。都听清了么?
滇突收刀入鞘,目光愈发森寒。
待回归故土确认秦军不会追击,
他就要先发制人。
既然无法让各部推举先零羌为首,
那便用铁血手段统一羌族!
几位首领背脊发凉,垂首应声:
遵命。
眼下唯有隐忍。
待脱困后再联手讨伐先零羌。可这秦军战阵之法......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压根不懂排兵布阵!
滇突一时语塞。
细想之下自己也不过记了个大概。
模仿秦军阵型排列总不会错。把士卒集结起来,今日我亲自操练。
明日拂晓全力突围!
首领们交换眼色,忌惮更深。
此人竟习得秦军阵法?
来日更难对付了。
一个时辰后。
万余失却战马的羌卒勉强排出歪斜方阵。
草绳捆扎的木牌权作盾墙,
接续的长杆充作矛戟。
唯有弓箭队尚可入眼。
其余士卒静止时尚有几分模样,
一旦行进便溃不成形。
与秦军令行禁止之姿天壤之别。
滇突对秦军的畏惧又深三分。
仅练兵之法便判若云泥。
操练持续四个时辰,
滇突才疲惫下令解散。总算稍具其形。
但愿能派上用场。
羌骑们望着新阵型暗自雀跃。
我们也有秦军般的战阵了?
想必能与秦骑抗衡了吧?
某些首领亦怀揣希望。双层木板太单薄,连夜改制三重盾牌。
......
陇西郡治所内。
任嚣正向张罗禀报军情。境内羌寇已肃清,俘获两万五千余众。
牛羊尚未清点。
堪用战马尚余两万匹。
张罗微微颔首。牲畜交由专人统计。
俘虏处置如何?
任嚣嘴角浮现冷笑。他们被囚禁在一处山谷中,唯一的出口距此约四十里。”
“昨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若敢反抗,顷刻间便会被烈火吞噬。”
“即便如此,前夜还是处决了近两千名不安分的羌人。”
“甚好。”
张罗眼中精光闪现,“即刻出发,去见那位研种羌首领。”
“你也要尽快与蒙将军汇合,羌人故地,正等着你们前去接收。”
“遵命!”
任肃然起身行礼。
随后,张罗再度登上出城的马车。
令他诧异的是,除红夭和小夕外,宵凤竟也在车厢内。闲来无事,随行看看。”
宵凤说着,将手中拂尘换了个姿势。
关押羌人俘虏的山谷深处。
往昔猖狂的羌人如今蜷缩在地,彼此相拥取暖。
经历两次与秦军的交锋,又有长途奔袭追击。
沦为阶下囚后,整日未得饮食,身上仅着单薄衣衫。
不少人的面色已显颓败。
更令他们恐惧的,是对未知命运的惶惑。
忽然。
谷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车轮滚动声。
看守的秦军数量骤增。
羌人群落中泛起阵阵 动。滇靡...”
“秦军要处决我们了吗?”
聚在研种羌首领滇靡身旁的几名头领颤声问道。
滇靡苦笑不语。
此时此刻,他又能如何?
经过这一夜的煎熬,
羌人先前的悍勇之气早已消磨殆尽。
秦军始终在戏耍他们。
昨夜众人终于想通——
这一切都是为了瓦解月氏旧有秩序,
同时削减月氏人口规模。
毕竟月氏族群依旧庞大。
更方便秦人日后掌控。
自始至终,羌人不过是被利用的刀刃。
如今利刃入鞘,他们便成了待宰羔羊。
两名秦兵踏步而来。
目光锁定滇靡。起来。”
左右架起滇靡向外拖去。
沿途羌人抬头目送,
无人敢发一语。
滇靡心中同样惊惶。
秦军精准找到他,
证明身份早已暴露。滇突!你果然私通秦军!”
为独占羌族利益,竟残害同族!
秦兵押着滇靡来到谷外。
数千精锐秦军严阵以待。
空地 停着华盖马车。
林立的甲士之间,站着位锦衣华服的俊逸青年。跪!”
秦兵将滇靡按倒在地。上卿,研种羌首领带到。”
任嚣审视滇靡后,向张罗拱手复命。
滇靡心头剧震。
这就是那个秦人 ?
张罗凝视滇靡,眉头微蹙。研种羌,羌族大酋无戈爰剑的嫡系血脉,当今羌部最强大的部落。”
“你们还剩多少部众?”
他所问的,是谷中研种羌俘虏的人数。
滇靡咬紧牙关听着。我们还有万余人手,可以向秦军投降,滇突能做到的事,我们都愿意效仿!
并且我们能保证对秦国绝无二心!
研种羌部落跟着他出来的有三万多人。
如今仅剩这万余残部了。
张罗嘴角泛起冷笑。说说看,你们部落还剩多少壮丁?
滇靡突然语塞。快答!任嚣厉声呵斥,不容迟疑。尚有一万多名成年男子。滇靡低头答道。
这是研种羌最后的血脉了。啧啧,光是研种羌原本就有五万精壮啊。
张罗眼中寒芒闪烁。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先说第二个。
滇靡眼中燃起希望,请大人明示。
张罗指尖轻叩案几。全体羌人作为战俘,剁去脚趾,终生在秦地为奴。
滇靡如坠冰窟。我选第一个。
第一个...张罗轻笑,明智之举。
你可以挑选研种羌族人,带领他们为秦军引路征讨羌人故地。
不过研种羌和先零羌这两大部落就不必带路了,我们对那里很熟悉。
其他部落,就需要你出力了。
甚至高原上的部落,也要哄着滇靡带兵攻打。
多捞一点是一点。
滇靡浑身颤抖。
这是要让他们变成秦军的刀锋!
他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那...山谷里剩下的一万羌人呢?
张罗恍然想起似地说:他们啊,按第二个选项处置。
莫非你想把第一个机会让给他们?
战俘终究是战俘。
就像当初月氏战俘的宿命。
滇靡眼神黯淡,颓然坐倒。
这算什么选择?
他根本没得选。嗯?要选第二个?
张罗显得很惊讶。不过部落越大责任越大,倒也无妨。
不!不!滇靡急忙改口,我选第一个。
张罗这才满意,转向任嚣:
任将军,归还研种羌的衣物、战马和兵器。
自然都是些简陋的原始武器。让他去挑出研种羌族人,剩下的今日处理完毕,我会命陇西郡兵押送咸阳。
末将遵命。任嚣躬身应答。
张罗转身走向马车前又说:
你带两万秦兵和这一万羌人,去支援蒙将军。
所到之处,务必带回所有羌人物资。
任嚣应道,斜睨了滇靡一眼。
回到马车内,宵凤抬眼看着张罗:
最后打算怎么处置研种羌?
张罗有些意外:
你竟关心这个?
宵凤摇头:只是想验证对你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