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异族统治,我等商贾并无反对之理,这份家业也是近年才积攒起来的。”
“秦被称虎狼,然则六国当年又何尝不是弱肉强食?”
“不知他人作何感想,但众多行商对现状颇为满意。”
行商露出质朴的笑容。你身为燕人!”
墨者指着他,“更是墨家!”
行商反指自己,“自然知晓。”
“如今天下难道不符兼爱非攻之旨?”
“...”
众墨者语塞,“此非一事。”
行商直视众人,“结果相同:中原无战事,郡县无壁垒。”
“此非墨家所求的兼爱非攻!”
有墨者愤然道。
行商不再回应。那你为何相助?”
高渐离垂下手。
身后长剑触手可及。因你们要救巨子,我为此而来。”
高渐离收回手臂。多谢,我们必不牵连于你。”
行商摆了摆手。成败皆无妨。
若败,我自安然;若成...”
“我们定会成功!”
高渐离目光坚毅,“届时你...”
“届时!”
行商起身,“我便散尽家财,举族迁居咸阳城外。”
“嗯?”
“此言何意?欲告发我等?”
行商静静注视着他们。助你等入关中,救巨子,乃为巨子之义。”
“倘若日后,秦人不生内乱,天下本可维持现状,却因你等之故,六国复起,战火重燃。”
“或许正是因我今日之抉择,铸下大错。”
“届时,我将成为你等攻破咸阳时,必须踏过的第一具尸骸。”
高渐离双唇轻抿。你已不似墨家之人。”
“仍是。”
行商目光坚毅,“然我认同大一统之道。”
咸阳城。
内史府衙内。
章邯遴选三百匠人毕。
向张罗复命。上卿,三百工匠及其家眷,已与少府完成交接。”
“另有琉璃烧制匠人与琉璃库房,连同全部文书,俱已移送内史府。”
张罗微微颔首,翻阅匠人名册。琉璃库的管事,仍是原班人马?”
“正是。”
张罗又细查片刻,合上册页。暂定这些人选,悉数迁往九江郡番县,每户发两千钱安家之资。”
“另拨二百万钱,尔可择日赴番县筹建瓷窑,需先寻得高岭土,就近设坊。”
“建成后,依我所授青花瓷烧造之法循序施为。”
“然不必拘泥成法,若有创新,必有重赏。”
“待烧成五十件,先运来咸阳,我自有用处。”
“假以时日,番县必成天下闻名之地...”
章邯凝神静听。
待张罗言罢,肃然拱手。谨遵钧命。”
心间却暗自揣度:张上卿何以确信此青花瓷能名扬四海?
“且慢。”
张罗忽屈指轻叩案几。楚地尚有逆贼,需多加提防。”
“待番县声名鹊起,必招来觊觎之徒。
恐有人起事时,会先图谋九江郡番县。”
夺取番县,便是截取财源!
章邯心头一震。上卿,当今大秦国力鼎盛,岂有贼寇敢犯?”
张罗淡然一笑。防患未然耳。
若有机会,可与廷尉府联手设局擒贼,此番遣你前往,正因你素有才干,可堪重任?”
章邯顿觉心潮激荡。
果然如此!
张上卿此番布置,绝非仅设瓷窑这般简单!
“谢上卿栽培!章邯定当竭尽全力。”
“善。”
张罗面露嘉许,“若有疑难,速递文书报我。”
“诺!”
章邯郑重行礼告退。若无他事,且去筹备吧。”
“遵命!”
章邯再拜而出。
张罗取过各地呈报文书逐一批阅。
忽见齐地临淄奏报。嗯...尚可,临淄推广地瓜最为迟缓。”
如今百姓多已知晓单食地瓜之弊。
故各郡县上呈咸阳与内史府的文书中,
皆着重申明此节。
多数农户仅种数亩地瓜,
余田仍播五谷。
有些官吏心生惶恐,担忧朝廷责其推行不力。
张罗亦不再深究其虑,
复取另一册文书观之。郑国回到楚地灵渠那边,想再要五千奴隶和一万百姓?”
“哼,这是急着赶工去修松辽运河吧。”
张罗略作思索。
五千奴隶不是小数目。
眼下奴隶主要来自商队与东胡交易,还有戎狄、丁零进贡的。
一半送去骊山替换六国士卒,另一半在燕地修路,那条通往东北耕地再延伸至乐浪郡的大道。等月氏灭国、羌人归顺,或许能调拨一些。”
张罗眼中闪过冷意,提笔驳回郑国的请求,决定等月氏战报再说。
处理其他事务时,一份内史府的文书让他神色骤冷。抄两份,送御史台和廷尉府。”
这是清查官吏的案卷,内史府查出几个亏空粮仓的县,直接移交李斯和蒙毅处置。
送出文书后,张罗想起项梁旧部司马欣、曹咎、殷通的情况。
会稽郡守殷通正奉召入咸阳,此刻应还在途中。
当前最紧要的还是月氏战事——秦、月氏、羌三方争夺河西走廊,局势堪比长平之战前夜。
所幸大秦掌握月氏详报,对羌人也略有了解,且这两方的军备远逊于秦。
张罗已备妥三月以上的粮饷,只是忧虑羌人数量:“按历史记载,至少十万之众……但愿月氏人能多活下来些。”
埋头批阅时,他又发现玄菟、乐浪、临屯三郡联名奏请增派商贾。冯去疾让内史府自行定夺?”
张罗轻笑,“商人逐利,新设三郡缺衣少物,正是好买卖。”
他提笔拟令:十年内减免三郡半税,吸引燕赵齐地商贾。官办买卖亦可参与。”
写完递呈右丞相府。
原本还想推动黄海渔业,转念想到耕地尚未充分开垦,便暂且搁置了。
辽东、辽西两郡虽有捕鱼之业,但规模甚小。
若非有鱼获供给咸阳,怕是无人知晓此事。
一个时辰后,小吏来报:
上卿,平准令张苍即将自齐地归来。
博士馆祭酒叶腾公亦已返抵咸阳。
张罗闻言颔首。
正欲前往博士馆面见叶腾,却听小吏又道:
叶腾公甫入城,便直入宫中觐见陛下。
张罗神色微凝。
莫非关外教化之事,果真棘手?
月氏王城外。
休整一夜的月氏大军正欲夺回昭武城。
方出营便得报,秦军仅以十二万兵马出城迎战。
月氏王怒极:竟敢如此小觑我月氏!
此时他尚有十万铁骑,十二万步卒,四万弓手。
虽经羌人之战折损,仍有二十余万雄兵。今日必歼秦军于城下,雪我前耻!
月氏王身着金甲,胯下骏马嘶鸣。秦人狡诈偷袭昭武,今以寡兵来犯。
儿郎们,杀无赦!
阵前将军见状纷纷请战:
此地空旷,正宜骑兵突袭,请王下令!
此战不留降卒!月氏王厉声道。
秦军阵前。
蒙恬远眺敌军,眉头紧锁:
其阵型竟如此散乱?
月氏骑兵已然发动冲锋。
战车上,王离难掩激动:蛮夷竟这般不堪?
慎言!蒙恬沉声道,非其易与,实不知我虚实耳。
弩机预备。
投枪准备。
骑兵列阵。
涉间,重甲铁骑备战!
蒙恬目光转向西侧,李信正率领部队驻扎在那里。派一队人马去知会李信,让他全力冲击那个金甲将领。蒙恬沉声下令,但要留他性命。
他的最终归宿是在咸阳章台宫前,跪伏在我大秦的脚下。
说完,蒙恬重新举起手中的千里镜。
这神奇的器物让他们得以洞察先机,掌控战局变化。
秦军阵前,八牛弩、床弩阵列森严,神臂弩营与轻弩营严阵以待,弓箭手蓄势待发。注意,百五十步距离开弩。蒙恬的命令冷静沉着。
战场上的喧嚣反而让这位将军格外镇定。
身旁的传令兵紧盯着主将,随时准备挥动令旗。放箭。
随着蒙恬一声令下,令旗挥动,遮天蔽日的箭雨倾泻而出。
冲锋的月氏骑兵如潮水般涌来,又如麦浪般成片倒下。
面对十万铁骑,蒙恬故意放近才下令射击,以求最大 。盾阵准备。蒙恬突然想起张罗对重骑兵的预言,立即调整部署,命涉间率两千重甲出击,直取敌阵中军!王离领一万轻骑护卫两翼,其余部队牵制敌军骑兵。
与此同时,李信已然闻鼓而动。
借助地势与千里镜的辅助,他瞬间锁定了那个醒目的金甲身影。愚蠢的王族...李信冷笑道。
在月氏王城激战之际,其放弃的边境领地已被羌人蚕食殆尽,甚至还有所扩张。天神庇佑我羌族!滇突高举骨刀狂笑。
身后,羌人士卒正在狂欢庆祝。
研种羌首领滇靡战袍染血,那是攻占月氏城池时留下的印记。滇突,我们已夺取不少土地,该适可而止了。
还不到十分之一呢!滇突满脸不悦,现在月氏的领地就像敞开大门的羊圈,正是攫取的大好时机。
面对唾手可得的肥肉,岂能收手?
滇靡眉头紧锁,这正是他厌恶滇突之处——狂妄自大,贪得无厌。别忘了还有秦人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