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巴清点头，却欲言又止。
张罗见状问道：“夫人还有话要说？我们之间但说无妨。”
巴清试探地靠近了些：“上卿，今早颁布的商人赐爵条例...我符合条件吗？”
“当然可以，你也想派人去西域？”
“不。”
巴清摇头，“我想去蜀中。”
“蜀中？”
张罗了然，“南蛮之地？”
巴清再次摇头：“不是南蛮，应该叫百濮。
靠近蜀地的有夜郎国、且兰国、滇国，更南边还有哀牢国。”
张罗明白了。
他知道哀牢国在云贵高原一带。
在大秦新颁布的商人优待政策中，赐爵最具吸引力。
这不，连巴清都第一时间来找张罗了。
对富商而言，缴些钱不算什么，至于记录境外三百里情况，不过是顺便的事。
但张罗没想到，巴清的目标竟是蜀南百濮。
这些部族类似南方的百越，被秦楚两国挤压至西南边陲。
如今尚存的有夜郎、且兰、滇国等。
最南边的哀牢是个大部落联盟，人口超过五十万。
若能招揽，大秦又能新增几个郡县。上卿，可以吗？”
巴清声音带着期盼。
见张罗沉思，她以为是不同意。当然好，夫人能办成自然最好。”
张罗笑道。妾身会安排妥当。”
巴清嫣然一笑。
这事她都不用亲自出马，派蜀中的族人去办就行。
她还是更愿意留在张罗身边。
登上巴清的马车时，张罗问了句：“其他商人有什么反应？”
又打量着这辆密闭的马车，确实有些昏暗。
庭院内，巴清与张罗相对而坐。不少商贾都欢欣鼓舞，连那些原先不愿踏出大秦疆域的，如今都跃跃欲试了。
甚好。张罗说着向巴清伸出手。归来的六支商队，可都是私人所有？
巴清身子微颤，呼吸略显急促。并非...其中一支是妾身的商队...
不多时。
马车骤然停驻。
张罗抬眸，这般快？商队直接进了咸阳城？
巴清目光流转，因您要查验，妾身便让他们直接开到了东胡商队的驻地......
下车吧。张罗松开她，整了整衣冠。
巴清取出绢帕，替他拭去唇边胭脂。
待他下辇，方整理自身装束。
大门前人头攒动。
卸货的伙计与洽谈的商贾络绎不绝。
张罗望着这景象暗忖：但望瓜种在此，莫要徒劳往返。他本还想去城外寻扁鹊后人讨教解药之事。是张上卿！
眼尖的商人率先发现。
众人纷纷行礼。诸位月氏之行，可有所获？
有有有！一商贾嗤笑道：那些月氏人见识短浅，一只小碗便能换得羔羊。
此时巴清款步下车，目光始终追随着人群中的张罗。
寒暄过后，张罗正欲开口，忽见几袋种子从马车上滚落。当心些！商队主事急忙喝止。
张罗俯身拾起几粒种子。哈密瓜？
这并非他要找的黄瓜种子。
那商贾赔笑道：此乃西域甜瓜籽粒，既然上卿称为哈密瓜，便以此为名罢。
张罗拍其肩赞许，对方受宠若惊。哈密瓜种分我半数，其余瓜种亦需些许，余下的你可自植。
握着意外所得的瓜种，张罗笑意更浓。
按常理此物当在东汉方传中原。今日便到此为止。他忽然想起什么，近日新颁商事诏令，诸位不妨去看看。
商贾们闻言色变，却只得强笑应诺。
这些商人心头黯然，默默叹气。
张罗提着两小袋种子走向巴清。可以启程了。
从今往后，大秦将添两样新食材，你那菜谱又能多一道佳肴。
巴清含笑点头。
她已然明白，张罗此行专为寻觅这些种子而来。
她的炒菜馆也即将开张，
这次不止一家店面。
巴清在咸阳几处繁华街道都选好了位置，
首批就有五家同时开张。
只待生意兴隆，便迅速开设分店。
那些商人垂头丧气地来到告示栏前，
想查看朝廷又颁布了什么限制商贾的政令，
却都惊得睁大了双眼。没有限制？
还赐予爵位！
十几万钱算得了什么！
三百里外的情报又算什么！
这公士爵位，下次我势在必得！
众人议论纷纷。
原本颓唐而来的商贾们，如今斗志昂扬地离去。
得知这是张罗的提议后，
他们感叹：上卿真是懂我们商人的心啊！
不过目前只在咸阳和陇右试行，
若有差池便会取消。
期限也未明确。
其他地区的商人无不扼腕叹息，
错失如此良机。
若政策取消，岂不可惜？
于是他们恳请试点地区的同行：
多行善举，多立功勋，多探消息。
诸位兄弟，全仰仗你们了，定要让陛下看到商人的价值。
我们无缘爵位无妨，但若让张上卿难堪，我们绝不轻饶。
另一边，
张罗带着种子回到内史府，
立即命人着手栽培。
如今府中不乏农耕好手。
许壤等农家子弟赴东北平原后，
陆续又有其他农家人才到来。
几位年长者在内史府任职，
常与博士馆的农家学者切磋农事，
终日钻研耕作之术。
张罗对此全力支持。
东北平原的开发规划已就绪，
只待运送农具耕牛，便可实施。
他铺开白纸，写下新的计划：
备战月氏！
不过还需与蒙恬等将领商议，
确定出兵人数。
风和日丽，
咸阳城外聚集着迎接征讨扶余、箕子王朝大军的人群，
张罗与蒙毅也在其中。
闲谈间，张罗问起徐福近况，
得到的答复令他意外——
徐福疯了。
蒙毅淡然道：甘罗伏诛，阴阳家事毕，他也该到头了。
判决定谳后，就成了这般模样。
最后如何发落？
蒙毅只道一字，未言明死法。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从抓获的阴阳家死士口中得知，
有些人是被徐福喂药逼迫效死的。
张罗轻轻摇头：
看来只能依靠那位扁鹊的后人了。蒙上卿，我之前在内史府看到南郡安陆县的文书，那件事可有线索？”
蒙毅面色转冷：“毫无头绪，那些贼人实在猖獗。”
张罗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或许可以将楚地项家、季布与这案子并案调查。
先前我送交廷尉府的柳下跖，本名季心，想必你已知晓。”
蒙毅颔首：“张上卿认为这些事有关联？”
“可能存在关联，具体要等廷尉府详查。
但我能肯定季布与项家确有往来。”
张罗神色凝重。
蒙毅郑重抱拳：“多谢张上卿指点。”
突然人群 动起来。是通武侯王贲将军！”
众人惊讶不已——王氏父子已多时未曾公开露面。
蒙毅转身行礼：“见过通武侯。”
张罗也打量着这位灭五国的名将，此刻却似寻常中年男子般平易近人，同样拱手致意。
王贲朗声笑道：“二位上卿不必多礼，今日特来接犬子。”
蒙毅微笑称赞：“王离已有将门风范。”
“千万别当着他面说这话。”
王贲摆手，转而看向张罗：“不过犬子能改掉目中无人的毛病，还得多谢张上卿。”
蒙毅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顿时会意——接人不过是个由头。
四周众人也陆续反应过来。
张罗谦逊道：“是令郎自己求进。”
王贲含笑递出素笺：“若张上卿得闲，请往武成侯府一叙，家父与王某定当扫榻相迎。”
张罗展开空白日期的请柬，从容收下：“届时必登门叨扰。”
这番对答更添王贲赏识，围观者无不艳羡——能得王家父子同时接待的殊荣，满朝文武屈指可数。
唯有蒙毅暗自思忖：那只老狐狸王翦，此番举动必有其深意。
王贲与蒙恬年岁相差不过十余载。
正值大秦国势蒸腾之时，君王自不会猜忌功臣。
王贲战功尚不及乃父之半。
何况李信已然蜕变，军中又涌现诸多将才。
其复出领兵，实属常理。
再看王翦。
虽鬓发斑白，然服食人参调养数载，听闻体魄犹健。
然王贲与张罗二人——
一位乃帝国大将，其父更是国之栋梁；
一位位居九卿要职。
此番于咸阳城外众目睽睽之下，
值凯旋之际，
王贲递帖邀约张罗，
不过明示此乃寻常宴饮，
别无他意。
这倒也是蒙毅私忖罢了，
毕竟他所知的王翦，
行事最是缜密周全。
忽有前哨来报：
任嚣、李信、王离、赵佗、屠睢率军归朝。
虽两路大军出征时各行其道，
回师却可相约同行。
迎候众人顿时肃然。
但见班师队伍中，
多有士卒怀抱陶坛。
张罗眸光骤然一沉。
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