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想起自己获得的《伤寒杂病论》,还有麻沸散与海鹘战船的图纸。这些都得尽快安排了。”
近日忙于东北垦荒,这些珍贵之物一直搁置未动。
海鹘船尚好解释,此前神臂弩、八牛弩等物皆经他手问世,再添新器也无人起疑。
秦念闻言轻轻嗤笑。
医书?
她出身医学世家,当世医术能及她者屈指可数。
此人所谓的医书又能有何稀罕?不过是说客伎俩罢了。不必。”
她摇头,话毕却又暗自懊悔——方才竟忘了这是接近暴秦权贵的良机。
若能借此打探柳下跖乃至巨子的下落……
张罗神色一滞:“当真不再考虑?我保证物超所值。”
那可是传世医典!而这女子眼中的傲色,分明身怀绝技。哦?”
秦念佯装心动,“既要诊治,患者何人?病症为何?”
“且记清,我未必能治。”
纵是先祖扁鹊兄弟留下的训诫亦言:未明病情,不可妄托大。非病,乃毒。”
“毒?”
她眉心微蹙,“何种毒物?”
若能寻到病根,病症自然可解。
但倘若遇到的是毒,谁能知晓对方用了何种毒物?
若实在棘手,不如作罢。
她或许该换个住处,再改换一次容貌才好。
免得被人发现蛛丝马迹。不清楚。”
张罗摊手,“是我几名随从中毒,眼下尚有些解药。”
若知道解法,又何须如此费事?
“解药?”
秦念眸光微动,“既如此,便不必诊了。
你将解药给我,我且试试能否配制出来。”
有现成解药,倒省却不少麻烦。
这人竟只为几名随从奔波?
与她印象中那些欺压百姓的权贵大不相同。
或许,他只是个例外。好。”
张罗含笑应下,“明日我便将解药带来。”
“不过,那解药只能暂缓毒性,若能配出真正的解药,才是上策。”
“无妨,我先看看现有解药。”
秦念点头,背起药篓。若无他事,我先告辞。”
未等对方回应,她已转身离去。
张罗望着她的背影,“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秦念头也不回。萍水相逢,待能治时再说不迟。
若治不好,反倒辱没先祖名声。”
若束手无策,待采足药材,此后便与这人再无瓜葛。
待他稻谷一事失败,恐怕也不会再见。
何必留名?
张罗微微颔首,执起锄头走向马车。
……
咸阳,章台宫。
张罗向嬴政禀报:
“陛下,东北平原已调运曲辕犁一万两千架,耕牛八千头。”
“新任农官两百余人,皆出自内史府农家子弟,明日即赴东北。”
“郑国亦将启程,前往规划水利灌溉工程。”
嬴政审视文书,“东北疆域辽阔,若要统筹水利,恐需大量劳力。
然可用之奴役、战俘,数目有限。”
肃慎与箕子遗民,不宜尽数贬为奴隶,否则新拓疆土恐难稳固。
箕子王室与中原同源,肃慎亦曾受周室册封,仍存归附之心。
况朝廷已为新设三郡选派官吏,博士馆遴选的法儒师长亦将赴任,兼负教化与采参之责。
如今人参之效已为朝中显贵所知,尤受年长者推重,渐成陛下赏赐要物。
张罗拱手道:
“陛下明鉴。
境内胡人战俘不足六万,部分正修筑驰道,完工后可转作水利劳力。”
“其余多在楚地开凿灵渠,最终存活者恐仅半数,不若就地垦修水利。”
“现郑国须暂离楚地,东北工程需另作安排。”
灵渠的修建进度可能会有所延缓。目前臣仅规划了十万亩田地,部分扶余人可先行参与水利建设。”
“然而后续六十万亩乃至更多耕地的开发,加上东北平原山路崎岖、尚未开化,现有的苦力必然不足。”
张罗话锋一转,整个人的气势骤然凌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臣以为,陛下,是时候开启新的战事了!”
嬴政翻阅文书的手指突然停顿,随即轻笑一声。
角落里的史官摇头叹息,痛心疾首地记下一笔:
“扶余新定,箕子初平,大军未归,内史张罗复启战端!”
(章台宫中,张罗再次主张开战,意图获取更多战俘投入东北平原的建设——开山筑路、修桥治水。
同时,他还有建立纺织工坊的计划,准备利用奴隶劳动力架设水力大纺车。
这仅仅是个开始,大秦境内待建的工程浩如烟海,他甚至尚未提及开凿京杭大运河的构想,以及黄河疏浚之事。
嬴政将东北平原物资调配的文书合拢,沉声道:“张卿,征讨扶余和箕子的大军尚未班师。”
史官闻言振奋挥毫:
“帝问:卿知三军何在?”
张罗从容应答:“臣知大军尚需数日归返。
然大秦兵锋不止于此,此次仅为备战而非即时开战。
可先遣八万异族仆从军为前锋攻打月氏,大量俘获其民。
此举既可消耗仆从军,又能削弱月氏,实乃一举两得之策。”
“善。”
嬴政眼中精光乍现。
他与蒙恬早有共识:大秦两万铁骑便可击溃这支仆从军。
当初组建这些外族军队,本就是要物尽其用。
只要对秦有利,哪怕万人性命换一人亦在所不惜。
八万铁骑足以令月氏疲于应对。
若仆从军受挫,正好借护卫属国之名出兵;若月氏败退,陷入困境的他们如何抵挡大秦铁骑?届时便能以统一天下的名义,吞并月氏疆土与人口!
张罗继续进言:“陛下明鉴,月氏所处的河西走廊位于黄河以西、祁连以北,绵延两千里,宽达四百里,乃带状平原。
祁连雪水滋养,灌溉无忧,本就沃野千里。
月氏人半耕半牧却疏于农事,未能善用这片土地。
此处更是通往西域的战略要冲,乃兵家必争之地!”
打通西域商路后,便可派遣商队与西域通商。
甚至能远至西域之外,获取丰厚利润!
总之,吞并月氏,百利而无一害。
角落里的史官默默提笔记录:
“内史张罗曰,月氏据河西走廊,土地丰饶,乃西陲门户,通往西域之咽喉,实为兵家必争之地!”
“可遣戎狄、呼揭、丁零等仆从军袭扰,以夷制夷,待其两败俱伤,我大秦坐收渔利,月氏必亡。”
落笔后,他暗自叹息。
他心知肚明——
这位横扫六合、开天辟地的始皇帝,
绝不会放过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
但这一次,史官刻意隐去了张罗主张开战的初衷:
征用战俘承担苦役。
他不愿让此笔沾染竹简。
既损仁德之名,亦污张罗青史。
在此刻的史官眼中,这位外族眼中的灾星,实为大秦肱股之臣。
观其作为,当得起“千古能臣”
四字。
帝为千古一帝,
臣乃千古能臣,
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满朝文武,唯帝国柱石王翦可与之比肩。
只是张罗过于好战,手段也太过狠辣。
自淳于越出使月氏归来,
这个狂妄无知的西域小邦,已遭老秦人耻笑。
不知多少人摩拳擦掌,欲予教训。
连扶苏都未反对此议,
史官自然也对月氏无甚好感。
嬴政听着张罗的奏报,想起那幅亚欧地图——
月氏以西,尚有万里疆域,
更有数个大国盘踞!
故而无论河西走廊是否富庶,
无论其他利益几何,
单凭“兵家必争”
四字,
月氏就该灰飞烟灭!
“朕已知悉,即可备战。
张卿统筹军需粮草。”
始皇帝金口玉断,
无需再议。
他必将诏令蒙恬,
驱使八万仆从军绕行祁连山北麓侵扰月氏。
至于为何不取道关中捷径?
大秦疆土,
岂容异族铁蹄踏入?
除非朝贡献礼,
否则唯奴隶与战俘可入!
“陛下圣明。”
张罗躬身领命,“臣遵旨。”
有这句话便够了。
接着,张罗又奏一事:
“陛下,此前臣赴齐地前所提,改善商贾待遇之事……”
嬴政抬眼审视:
“张卿,大秦以农立国,抑商乃国策。
况内史府所制玻璃贩售月氏,已获利千百倍。”
“若再放宽,恐百姓弃农耕而逐商利。”
“然有功于秦者,朕不吝封赏。”
张罗会意——
现今律法难禁所有商旅,
更遑论跨国行商之辈。陛下,臣有新策。”
嬴政顿时目光炯然。
他不是不想改进,只要好处大于弊端,他都愿意尝试。
张罗整理了一下思路。陛下,臣所提的提高商人地位,主要是针对那些敢于出使大秦之外的商人。”
“如今大秦境外凶险难测,尤其是月氏以西的西域,他们尚不知大秦威名,商队若前往,恐怕会遭劫掠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