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你!立刻!马上!把这件事给我摆平!否则,你就自己去跟委座解释!”
电话被狠狠挂断。
毛人凤握着听筒,手都在抖。
“备机!马上去北平!”他对着门外嘶吼。
北平,任平生的小院。
他挂断一个电话,神情轻松地对身旁的步鹰下了命令。
“把我们的‘客人’收拾一下,打扮得体面点。”
步鹰面无表情地问:“送到哪儿?”
任平生笑了笑,指了指外面。
“保密局北平站的大门口,扔下就行。自然会有人抢着来收货。”
“明白。”步鹰转身离去。
任平生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很快,一个油滑又带着点谄媚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呦喂,这不是任处长嘛!您可是稀客啊,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门路,想着兄弟我了?”
情报贩子,谢若林。
“别废话。”任平生懒得跟他兜圈子,“有个消息,能让你发笔横财,干不干?”
“您说,我洗耳恭听!”谢若林的声音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津门那批货,闹得满城风雨,想知道是谁捅出去的吗?”
电话那头的谢若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敏锐地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愿闻其详!”
“中统北平站站长,高占龙。”
谢若林沉默了。
他不是傻子,这种级别的消息,一旦有误,掉的可是脑袋。
“任处长,这消息保真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的人已经把他按住了,现在就在送往保密局北平站的路上。”
“我们局座,毛人凤先生,他的专机也已经在来北平的途中了。”
任平生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说,这消息保不保真?”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金条,砸在谢若林的心坎上。
“成交!”谢若林的声音都变了调,“价钱!任处长您开个价!”
“一辆雪佛兰,要最新款的。”
“没问题!”谢若林一口答应。
“对了,”任平生补充道。
“车窗玻璃,给我换成防弹的。最近北平城里不太平,我这人,惜命。”
“您放心!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就在谢若林以为通话即将结束时,任平生忽然又开口了。
“老谢,看在咱们合作愉快的份上,再送你个添头。”
“您说!”谢若林激动得搓了搓手。
“前津门站站长吴敬中,还记得吧?他在撤离之前,在延安那边,亲手埋下了一颗钉子。”
任平生顿了顿,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代号,佛龛。”
“这颗钉子,只蛰伏,不启用,睡得很死。除了吴敬中,就只有局座和他最信任的几个人知道。”
电话那头,谢若林倒吸一口凉气。
佛龛!延安!
吴敬中安插的内线!
这已经不是金条了,这是挖到了一座金矿!
这个情报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任处长……您此话当真?”谢若林的声音都在发颤。
“信不信由你。”任平生淡淡地说道。
“这消息要是核实了,能换回多少东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转身,他看到林桃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刚才的通话,她显然都听见了。
“把国家机密当成生意,在你们这种人手里倒来倒去……这个国家,迟早被你们给毁了。”
林桃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任平生走到她面前,嗤笑一声。
“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真正把这个国家搞得乌烟瘴气的,从来都不是谢若林这种为了几根金条奔波的小角色。”
“他充其量,就是个消息的搬运工。”
“真正烂掉的,是根子,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林桃被他话里的讥讽震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身上有太多她看不懂的谜团。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我还是想不明白。”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的伪装,从来没有人能看穿。你是第一个。”
“其实很简单。”
任平生开口了。
“你的伪装,天衣无缝,从外表、口音到行为习惯,你都换了一个人。”
“这一点,我承认,你很专业。”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但你忽略了一件事。”
“你的眼神。”
林桃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个在风月场里打滚的舞女,她的眼睛里应该是什么?”
“是麻木,是风情,是算计,是贪婪,唯独不该有警惕。”
“从你出现在我面前开始,你的眼睛就一直在观察。观察环境,观察我。”
“评估一切潜在的威胁和价值。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装不出来的。”
“你看着我的时候,瞳孔会下意识地聚焦,视线会先扫过我的手,再到我的腰。”
“最后才回到我的脸。这是在判断我有没有携带武器,以及我的惯用手是哪只。”
任平生向前一步,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
“一个舞女,可不会有这种要命的习惯。”
“剃刀小姐。”
林桃的身体僵住了。
她引以为傲的伪装,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节上,被这个男人剥得干干净净。
这个认知,比任何酷刑都让她感到恐惧。
她看着任平生转身回屋的背影,那个男人点燃了屋里的灯。
温暖的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像一个捉摸不定的怪物。
同一时间。
北平西郊机场。
一架专机在夜色中降落,螺旋桨卷起巨大的气流。
舱门打开,一个身材瘦削、面容阴沉的男人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戴礼帽,正是保密局局长,毛人凤。
他没有理会前来迎接的一众下属,只是压了压帽檐,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人呢?”
“报告局座!已经押在北平站的审讯室了!”
北平站的负责人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带路。”
毛人凤的脚步很快,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随行人员的心上。
保密局北平站的地下审讯室,阴暗潮湿。
高占龙被绑在一张铁椅子上,身上的西装已经皱巴巴的。
头发也乱了,但脸上却没什么狼狈的神色,反而异常平静。
当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毛人凤时。
他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毛局长,好大的阵仗。”
高占龙开口了,语气里听不出半点阶下囚的自觉。
“你们保密局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点?”
“我高占龙是中统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保密局来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