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点点头,掐灭了烟头。
“给你个新任务。”
他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洋楼,眼神变得深邃。
“你去带一个人来。”
“北平市市长,何思源。”
燕双鹰有些不解:“何思源?他不是主张和平解放的吗?我们不是应该……”
“对。”任平生打断了他,“我们的任务,不是刺杀他。”
“是保护他。”
“现在城里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
夜色深沉。
何思源坐在书桌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作为北平市的市长,这段时间他承受着山一般的压力。
战与和,两个字,却牵动着北平城里百万生灵的性命。
他放下笔,端起旁边已经凉透的茶水,刚要喝。
一道冰冷坚硬的触感,猛地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是枪口。
何思源全身的血液刹那间凝固,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
他戎马半生,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可这种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的滋味,还是头一回。
“阁下是谁?”
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
身后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沉默,比子弹更让人心头发冷。
过了几秒,一个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响起。
“一个本该杀了你的人。”
话音落下,顶在后脑的硬物忽然撤开了。
何思源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他身后,手里正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
男人的脸部轮廓分明,眼神锐利如鹰。
他动作熟练地收起枪,插回腰间。
“自我介绍一下,燕双鹰。”
何思源心脏狂跳,他死死盯着对方:“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保密局,毛局长。”燕双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何思源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是他们。
那些人,早就看自己这个主和派不顺眼了。
只是他没想到,暗杀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何思源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燕双鹰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那不能算是一个笑容。
“因为有人觉得,你活着,比死了对北平更有用。”
“谁?”
“我的老板。”燕双鹰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何市长,话不多说,请跟我走一趟。”
何思源脑中念头飞转。
跟一个身份不明的杀手走?
这简直是疯了。
可不走呢?
留在这里,天知道保密局的下一个杀手什么时候会来,下一次,自己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眼前这个叫燕双鹰的男人,虽然气场迫人,但眼神里没有那种纯粹的杀意。
赌一把!
何思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恢复了市长的威严。
“好。”
“我跟你走。”
坐进一辆停在后巷的黑色轿车里,何思源才发现,后座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得体的西装,面容俊朗,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何市长,别来无恙。”年轻人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是?”何思源打量着他。
“任平生。”年轻人自我介绍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何市长海涵。”
何思源看了一眼开车的燕双鹰,又看回任平生。
“所以,是你让他……”
“没错。”任平生坦然承认,“不过,我可不是让他来杀你的。”
“我是想请何市长帮个忙,一起做一件大事。”
“一件……关乎北平城百万百姓身家性命的大事。”
任平生的语气很轻,但话里的分量却重如泰山。
何思源的心猛地一跳。
“和平解放北平。”任平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何思源瞳孔骤然收缩。
这件事,正是他这些天来日思夜想,却又求告无门的东西!
“傅作义将军那边,油盐不进。我想来想去,能在这件事上帮得上忙,又有足够分量的人,只有您,何市长。”
“当然,还有一个人很关键。”
“傅作义将军的女儿,傅冬菊。”
何思源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们……是红党的人?”
任平生笑了。
他指了指正在开车的燕双鹰:“他勉强算是。”
“我,不是。”
这个回答,让何思源更加捉摸不透了。
不是红党,却要促成和平解放?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双鹰。”任平生忽然开口。
“老板。”
“给你一个半小时,把傅冬菊小姐……请过来。”任平生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记住,要客气点,别吓到人家。”
“是。”
燕双鹰方向盘一打,车子在路边停下。
他推门下车,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任平生也推开车门:“何市长,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边走边聊?”
“我想听听,关于北平城里那些工厂、学校、还有民生的具体情况。”
何思源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下了车。
他知道,从他坐上这辆车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已经转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一个半小时后。
燕双鹰的车准时出现。
车门拉开,一个穿着朴素学生装,戴着眼镜,气质文静的年轻女孩走了下来。
当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何思源时,脸上写满了惊讶。
“何伯伯?”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傅冬菊。
何思源看到她,也是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任平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傅小姐,你好,我是任平生。”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
他没有绕弯子,用最简洁的语言,将燕双鹰的初始任务,以及自己想要促成北平和平解放的完整计划,全部和盘托出。
傅冬菊静静地听着。
她没有说话,但眼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思索,再到最后的激动。
她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任平生将她所有的微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了底。
他知道,这位傅小姐,和他是一路人。
“傅小姐,我知道你的追求和理想。”
“现在,一个能让北平免于战火,让百万生灵得以保全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任平生趁热打铁,话锋一转。
“不过,在做这件大事之前,我还有一件私事,想请傅小姐帮个忙。”
傅冬菊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什么事?”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和调令,离开北平,去一趟津门。”
“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有通过你父亲的关系,才能办得神不知鬼不觉。”
任平生凝视着她,语气无比诚恳。
“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