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平可以。”任平生开口道,“但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去,得有个名目。”
“什么名目?”
“我给她安排一个闲职,就说是去北平公干。这样才好打通沿途的关卡。”
陈明眼睛一亮:“这个好!这个好!”
“光有名目还不够。”任平生继续说道,“她一个人上路,太显眼。我给你调二十个女的,都安排成她的随行人员。人多了,反而不容易引起怀疑。”
金海手里管着的那批被解救的女性,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训,早就脱胎换骨了。
“我再让金戈和金海挑一个领队的,要上过洋学堂,会说洋文,机灵点的。这样路上万一有事,也有人能帮着周旋。”
“这……这太好了!”陈明激动得语无伦次。
“别急,还没完。”任平生敲了敲桌子,让他安静下来。
“路上打点关节,少不了花钱。钱你不用管,但光有钱还不够。”
任平生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再批一大批药品,跟着你们的车队一起走。就说是送往北平的军用物资。谁敢拦?”
他新搞出来的链霉素,现在就是硬通货,比金条还好使。谁家没个病人?谁能保证自己不受伤?这玩意儿,是真正的保命符。
“最后,我让燕双鹰带人,暗中护送。有他在,安全上,你基本可以放心。”
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把陈明给砸蒙了。
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转移,这简直是武装押运啊!
有官方身份做掩护,有大批人员充当障眼法,有最紧俏的药品当开路先锋,还有燕双鹰这种煞神在暗中保护。
这排面,也太足了!
“平生……”陈明的声音都哽咽了,“这……这让我怎么谢你……”
“先别急着谢。”任平生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还没那么简单。我会再联系我的人,让他们在沿途也帮忙照应一下。总之,多管齐下,确保万无一失。”
他口中的“我的人”,自然是指红党的力量。
这么大一批人和物资的转移,光靠国军内部的关系,他也不放心。只有两边都打点好,才能真正做到高枕无忧。
陈明用力地点着头,眼眶通红。
他知道,任平生为了这件事,是真正地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份情,太重了。
任平生看着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又一个麻烦事揽上身了。
不过,于秀凝这个人,还有她手里的资源,值得他冒这个险。
救她,也是在为将来的布局,落下一颗重要的棋子。
半个月后,一封来自北平的密电,悄无声息地放在了任平生的桌上。
电文很短,只有寥寥数字,内容却是分量十足。
于秀凝和那二十名女眷,已经平安抵达北平,并且安顿妥当。
任平生将电报纸凑到烟灰缸边,火柴一划,看着它蜷曲、变黑,最后化为一撮灰烬。
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于秀凝怀孕了,身子不便,坐飞机风险太大,火车反而是最稳妥的选择。
这一路,有他亲自打点的官方文书,有金戈金海挑出来的精干领队,有链霉素这种硬通货开道,更有燕双鹰的人在暗中护航,再加上红党那边的暗中接应,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要是这都能出事,那他任平生也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新的麻烦就找上门了。
时间进入一九四六年的八月,整个东北的局势,对国军来说,已经不能简单用“不容乐观”来形容了。
那简直是急转直下,一天比一天糟糕。
陆路交通几乎被完全切断,大量的援兵和物资,只能依靠塘沽到葫芦岛的海上运输,以及零星的空中补给。
沈阳城里,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要命的消息,从军统的内线,兜兜转转,最终摆在了南京那位毛局长的案头。
消息的内容,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军高层血压飙升。
据说,有国军内部的人,正在偷偷给红党输送大批的药品!
还是最紧俏的那种!
这还得了?
前线将士因为缺医少药,伤口感染就得截肢,甚至送命。你后方倒好,直接把救命的玩意儿往对手那边送?
这是通敌!是叛国!
毛局长当场就炸了,咆哮着下令彻查。
命令一层层传下来,最终,这口黑锅,或者说这个烫手的山芋,落到了东北行营督查处主任,陈兴洲的头上。
陈兴洲接到命令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任平生。
这事儿,除了他,整个东北谁有这个胆子,谁又有这个本事?
“平生啊,我的好兄弟,你这次可是玩儿大了!”
陈兴洲冲进任平生的办公室,关上门,声音都带着颤音,“毛局长下了死命令,要严查药品流失的事!指名道姓,要我们督查处给个交代!这……这可怎么办?”
任平生正在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闻言,手里的刀顿都没顿一下。
“慌什么?”
他削下最后一圈果皮,一整条连绵不断。
“查就查呗。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的亲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陈兴洲急得团团转,“这事儿要是捅出去,你我都得掉脑袋!”
任平生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自己又拿起一个。
“主任,别激动。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他咔嚓咬了一口苹果,声音清脆。
“再说了,谁说这药,一定是我送出去的?”
陈兴洲一愣:“不是你是谁?”
任平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档案袋,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李维恭。
他颤抖着手打开档案袋,里面的材料详实得可怕,有账本复印件,有人证口供,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交接照片。
“这……这是真的?”
“有真有假。”任平生说得云淡风轻,“但只要南京那位愿意相信,它就是真的。”
陈兴洲懂了。
这是要找个替死鬼!
还是李维恭这种自己屁股不干净,又整天想着往上爬的倒霉蛋。
“光有这个,恐怕还不够压住毛局长的火气。”陈兴洲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然不够。”
任平生站起身,走到窗边。
“我已经给六哥去了电话,他帮忙敲敲边鼓。燕双鹰那边,也会把一些‘证据’,恰到好处地送到该看到的人手里。”
他顿了顿,回头看着陈兴洲。
“另外,我让娜塔莎准备了一批金条,还有最新一批的链霉素,你亲自跑一趟南京。有些人的嘴,得用金子堵。有些人的命,得用药吊着。”
一套组合拳,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