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巴掌的齐思远疯了一样,猛地从腰间再次拔出枪,越过郑耀先,黑洞洞的枪口再一次,也是更近地,顶在了任平生的脑门上。
“今天谁也别想把他带走!我怀疑他通匪!谁敢动,我就一枪毙了他!”
卧槽!
任平生表面上依旧镇定,但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是真枪!
隔着一层冰冷的铁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枪口传来的死亡气息。
虽然顶着个军统的身份,可骨子里还是那个遵纪守法的现代灵魂。穿越过来,他也只是在档案室里摸鱼,最多就是跟人动动嘴皮子,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
这可是真枪!
能打死人的那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后背的冷汗瞬间就浸湿了衬衣。之前那份云淡风轻,全都是装出来的。现在,顶着枪口,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把枪放下!”
赵简之和宋孝安反应极快,两把枪同时对准了齐思远的脑袋。
只要郑耀先一个眼神,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整个审讯室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空气里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然而,郑耀先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懵了。
他看都没看那两把指着齐思远的枪,反而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赵简之。
“六哥!”赵简之急了。
郑耀先没理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齐思远的面前。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每一步都像踩在齐思远的心脏上。
齐思远握着枪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才会有的气场。
郑耀先走到他面前,停下。
他伸出手,没有去夺枪,而是轻轻握住枪管,然后,缓缓地,将那指着任平生眉心的枪口,移开,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来。”
郑耀先的嘴角噙着一抹森然的冷笑,眼神里满是蔑视和嘲弄。
“往这儿打。”
“有种,你就开枪。”
“六哥!不要!”赵简之和宋孝安魂都快吓飞了。
任平生也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料到郑耀先会玩这么大。
这是在赌命!
不,这不是赌命。
这是绝对的自信。
他笃定,齐思远不敢开枪。
齐思远确实不敢。
他的手在抖,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开枪?
开什么玩笑!
眼前这个人是谁?
郑耀先!军统上校,戴老板面前的红人,门生故旧遍布党国上下。
杀了他?
自己全家都得跟着陪葬!都不用等到明天早上。
他今天敢扣下扳机,明天他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军统的叛逃名单上,然后被当成红党分子秘密处决,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他再嚣张,再愤怒,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和全家的命去赌这一口气。
“怎么?”
郑耀先看着他那张憋屈到扭曲的脸,嘴角的嘲讽更甚。
“怂了?”
他手腕猛地一翻,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齐思远手里的枪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郑耀先掂了掂手里的枪,像是掂量什么垃圾一样。
“连开枪的胆子都没有,也配玩枪?”
“废物。”
话音刚落。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郑耀先反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齐思远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齐思远整个人都转了半圈,脸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整个审讯室,死一般地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给扇懵了。
齐思远捂着火辣辣的脸,眼神里的疯狂和愤怒,竟然奇迹般地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屈辱和……冷静。
他死死地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任平生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惊讶。
这家伙,居然没彻底疯掉?
能在这种极致的羞辱和盛怒之下,强行把理智拉回来,这家伙的心性,不简单啊。
郑耀先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盯着齐思远那双布满血丝却恢复了清明的眼睛,眼神微微一动。
够狠,也够忍。
是个能成事,也能坏事的角色。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局座最近不是正在头疼,想往红党那边安插几个够分量、也够顽固的暗子吗?
眼前这个家伙,不就是个绝佳的人选?
想到这里,郑耀先眼底的杀意悄然隐去。
他随手将那把枪扔回给齐思远,像扔一件垃圾。
“带着你的人,滚。”
说完,他不再看齐思远一眼,转身对任平生道:“平生,没事吧?”
“没事,六哥。”任平生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郑耀先点点头,目光落在角落里半死不活的许忠义身上,对赵简之道:“简之,送忠义去医院,找最好的医生。”
“是,六哥!”赵简之立刻上前,和宋孝安一起,小心翼翼地扶起许忠义。
“我们走。
郑耀先拍了拍任平生的肩膀,带着他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审讯室。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再给齐思远一个眼神。
那种彻底的无视,比刚才那一巴掌,更伤人。
齐思远站在原地,紧紧攥着那把失而复得的枪,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着郑耀先和任平生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屈辱,有怨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和后怕。
……
回到档案室,郑耀先给自己和任平生各倒了一杯水。
“今天这事,你别往心里去。”郑耀先喝了口水,语气平淡,“齐思远这个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几天了。”
六哥,谢了。”
“不过,这事儿还没完。”
郑耀先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怎么?一巴掌还不够解气?”
“那我再去给你补两脚?”
“别别别!”任平生赶紧拉住他,哭笑不得,“六哥,杀鸡焉用宰牛刀啊?对付这种货色,哪儿用得着您亲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