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哥哥想喝酒,让店家再打满就是了,何必跟小弟抢这几口?”
武松不禁笑骂:“连口酒都不肯让,算什么兄弟?你们俩要是有胆,就再陪俺喝他个十碗八碗,谁先趴下谁付钱!”
“哈哈,谁不敢喝谁就不是好汉!”
史进仰头饮尽碗中残酒,随即朝掌柜喊道:“店家,再给我们上酒!”
那店家却站着不动,只是默默望着三人。
武松见状,脸色一沉: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们筛酒?难道是怕我们付不起酒钱?”
“三位客官,若是要肉要菜,小的立马去准备。
可若是还要酒……实在是没有了。”
掌柜并不生气,反而满脸堆笑,连连作揖。
武松何等脾气?一听这话,双眼顿时瞪了起来!
他“啪”
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这人真没道理!我们要喝酒,你卖便是,又不会少你银子,啰嗦什么?快拿酒来!”
第二五九回 三碗不过岗 三人偏要闯
见武松发怒,酒店主人却不慌不忙,指了指门外悬挂的酒旗说:
“客官别误会!您也看见门前招旗上写的‘三碗不过冈’了,不是小人不愿给您筛酒啊!”
武松三人来时早瞧见了,听他这么说,武松点头道:“看见了,那又怎样?你倒说说,什么叫三碗不过岗?”
店家又笑着解释:“客官有所不知。
小店的酒虽是村酿,滋味却比陈年美酒还浓!”
“凡是过往客人,喝上三碗就醉,再也过不了前面那座山冈,所以叫‘三碗不过冈’!常走这条路的人都知道,到我这儿只喝三碗,绝不再添。”
武松三人听罢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张三指着武松对店家说:
“你是不认得我武松哥哥!他千杯不醉,别说三碗,就算再喝十碗八碗,也不过是解解馋!”
“店家别啰嗦了,快快上酒便是!”
武松也大笑道:“张三兄弟说得对!你家的酒醉得了别人,可醉不倒我武松!”
店家你再看,我们兄弟三人哪里像是喝醉了?休要多话,快拿酒来给我们吃!
那店主人自然不肯答应,此时九纹龙史进也开口相劝。
几番争执之下,店主人拗不过武松三人,只得又取来酒水。
三人开怀畅饮,单是武松一人就喝了十八大碗,史进稍少些,也有十一碗。
只有过街老鼠张三为人谨慎,喝了五碗便停杯。
虽然如此,三人也都尽兴而归。
待张三结清酒钱,三人正要离去,却见店主人堵在门口阻拦道:“三位客官这是要去何处?”
“你这厮想做什么?难道我们少了你酒钱不成?”
武松三人停住脚步,九纹龙史进瞪着眼睛问道。
店主人见三人误会,苦笑着从旁边取来一张公文:“三位客官莫要误会,请看小人抄录的官府榜文。”
张三正要上前观看,武松却举起钵大的拳头冷笑道:
“爷爷喝完酒就爱看这对拳头!什么榜文,你念来听便是!”
见这彪形大汉要耍横,店主人只得解释道:“客官息怒,容小人细细道来。
小店唤作三碗不过岗,说的就是前面那座景阳冈。
如今冈上不知从何处来了只吊睛白额猛虎,每到夜晚便出来伤人,前前后后已害了二三十条好汉性命。
官府正限期命猎户擒拿,各路口也都张贴了榜文。
要求往来客人结伴成队,只在巳午未三个时辰过冈,其余时辰一律禁止通行。
三位客官虽结伴同行,但此刻已是未末申初时分。
小人见客官不问情况就要过冈,恐枉送了性命,故而阻拦。
依小人之见,三位不如在此歇息,明日凑够二三十人一同过冈方为稳妥。”
史进酒意上涌,斜眼睨视店主人:“嘿嘿!你这店家也太小瞧人!
我这武松哥哥绰号二郎神,我史进不才也被称作九纹龙!就连张三兄弟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
区区一只白额大虫,岂能吓住我们兄弟三人?”
武松微醺间见店主人仍挡在门前,伸出簸箕大手将其推开:
“店家可听清了?便是真有猛虎,爷爷也能将它制服!你且让开,休再阻拦!”
说罢当先走出酒店,史进和张三紧随其后,三人牵着坐骑径往景阳冈而去。
店主人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
“唉!罢了罢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他们执意寻死,就由他们去吧!”
很久以前,景阳冈是一片绵延几十里的丘岭。
有九岭十八堌堆之称,其中最高最大的,是东沙堌堆与西沙堌堆。
东沙堌堆便是景阳冈的前身。
因常年荒草萋萋,渐渐林木森森、古树参天,又人迹罕至,便成了走兽飞禽栖息出没之地。
武松三人一路走上景阳冈,不到半里,见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来到庙前,见庙门贴着一张官府告示,正是阳谷县所颁:
“近日景阳冈上有大虫伤人,已限令乡里正及猎户擒捕未果。
过往客商宜于巳、午、未三时辰结伴过冈,其余时候及独身客人切勿过冈,免遭伤害。
望各知悉。”
过街老鼠张三读了榜文,对武松与史进道:“原来店家劝我们别上冈,是好意。
不如就在这庙里歇一夜,明早再走吧?”
史进笑着拍他肩道:“张三兄弟怕了?说不定这是店家伪造,吓唬客人去他店里住,好多赚银两!放心,就算真有猛虎,我和武松哥哥也护得住你。”
武松喝了十八碗酒,被风一吹,酒意上涌。
也不听二人言语,左手牵马,右手倒提三尖两刃刀,径直往岗上走。
史进见状,拉着张三跟上。
三人又走一程,酒力渐渐发作。
张三喝得少,尚无大碍;史进已敞开衣袍,露出身上九龙纹身。
武松最是燥热,也袒开衣衫,露出精壮肌肉,步履踉跄地穿过一片乱树林。
转过弯,见一块平坦光洁的大青石。
三人将马拴在树旁,兵器放好,各自寻个平坦处,正要躺下休息,忽然一阵狂风卷起。
旁边三匹马惊叫起来,张三起身去解缰绳,想把马牵远一些。
就在这时,旁边树丛中猛地传来“呜嗷”
一声咆哮,随即跃出一头黄黑斑纹相间的猛虎,它四蹄雪白,钢鞭似的长尾拖在身后,额上赫然一个黑色“王”
字!
常言道龙行云虎生风!那虎四蹄腾空,快似电闪!
白惨惨的额下圆睁着一双凶光四射的虎目,血盆大口怒张咆哮,莫说草木巨树,便是山石也要为之震颤!
“不好!二位哥哥快醒,真有老虎!”
张三失声惊叫,只觉浑身血液都凉透了!他死死盯住老虎,那虎也张着血盆大口紧盯张三,一人一虎顿时僵持不下!
这一声惊呼顿时惊醒了醉意朦胧的武松与史进!
武二郎翻身而起,顺手抄起三尖两刃刀;史大郎一个筋斗翻下石台,手中已握紧青龙棍!
“张三兄弟小心,莫要激怒这畜生!你慢慢后退,引它过来,交由俺来对付!”
武松沉声喝道。
张三闻声心神稍定,双目紧盯猛虎,缓缓向后挪步。
那吊睛白额大虫竟也欺软怕硬,虽从武松史进身上感受到威胁,却又不愿放弃眼前的张三!
眼见张三后退,说时迟那时快,猛虎突然“呜嗷”
一声猛扑过来!
“张三兄弟快闪!”
九纹龙史进急呼。
张三虽武艺平平,但有二位哥哥壮胆,见虎扑来当即半蹲闪避,堪堪躲过这一扑!
猛虎扑空便前爪踏地,腰胯猛然一掀,又朝张三掀去!
“好畜生休得猖狂!吃俺一棍!”
未等掀到张三近前,斜刺里砸来一根青龙棍,正中虎腰,打得那畜生一个趔趄!
正是九纹龙史进出招!史大郎也被反震得连退数步!
猛虎吃痛,转头怒视史进,咧嘴咆哮如半空霹雳,震得山冈动摇,古树摇晃!
此时史进尚未站稳,那虎竟将铁棒似的长尾倒竖,照准史进腰腹剪来!
原来这大虫亦如隋唐程咬金,拿人全凭扑、掀、剪这三板斧!若三招落空,气性便先泄了一半!
史进本就身形灵巧,若非酒意未消头脑昏沉,单他一人也足以降服这头猛虎!
眼见猛虎再度扑剪而至,史大郎心头火起,怒意勃发!他拧身闪开利爪,掌中青龙棍如蛟龙出洞,直刺猛虎咽喉软骨!
那猛禽似察觉危机,剪击落空后眼中凶光乍现,竟扭身扑向旁侧的过街老鼠张三。
这孽畜却不知,始终按兵不动的武二郎才是真煞星!
见虎尾绷直背对自己,武松先震三尖两刃刀作声,原欲直取尻尾,心念电转间却弃兵刃于地!
但见武二郎垫步疾进,双手擒住钢鞭似的虎尾,纵身翻跃已跨坐虎背!
不待猛虎挣扎,武松揪住颈皮,铜钵大的拳头便如雹落般砸向虎首!
初时那虎尚能刨地挣扎,渐渐动作迟缓,终至七窍淌血,气息奄奄。
武松哥哥停手!这畜生早已绝气了!九纹龙史进看得真切,扬声高呼。
武松挥拳半晌,方觉身下猛虎确已毙命。
畅快跃下虎背朗笑道:这番捶打倒教筋骨舒泰!痛快!痛快!
转首见张三面有余悸,关切道:张三兄弟可还安好?
无妨!武松哥哥拳伏猛虎,当真神威凛凛!张三抚胸定神,连声赞叹。
史进接话道:武松哥哥的神勇,梁山谁人不知?忽瞥见散逸的马匹,惋惜道:若有坐骑在,正好将这大虫驮下山打牙祭!
张三望望暮色道:如今天色已晚,冈上危机四伏,不若明早再差人来收拾?
武松闻言豪笑:兄弟莫小觑俺!既然史大郎馋这野味,且看手段!
话音未落,他已抓起虎尸前爪,吐气开声竟将整只大虫扛上肩头,踏着暮色迈步便行。
武松哥哥真神力!今日定要饱餐虎肉!史进大笑着拾起青龙棍与三尖两刃刀,招呼张三:兄弟快随下岗,饮酒吃肉正当时!
张三咧嘴一笑,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