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走到主帐门口,亲卫快步跑来,脸色发白。
“将军,证物室出事了。”
我没有停下脚步,直接问:“什么情况?”
“看守证物的张成一夜没回岗,证物铁匣……空了。”
我脚步一顿,立刻转向证物室方向。军师已经在路上等我,手里拿着一盏油灯。
“没有强行闯入痕迹。”他说,“锁是完好的,门栓也没动过。”
我们走进证物室。铁匣放在桌上,盖子打开着,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是存放先锋官通敌密信、账本残页和染血油纸包的地方,原本由两名看守轮值监管,现在只剩一个位置空着。
“调值夜名册。”我说,“查昨晚是谁当班。”
军师翻开记录本:“只有张成接触过铁匣。他本该在子时换岗,但接班的人没见到他。”
“他人呢?”
“还没找到。”
我转身就走。“封锁证物室周围,任何人不准进出。派两队人,一队搜营地内外,一队去他家里看看。”
不到半个时辰,消息传来。张成死在城外乱石沟,喉咙有一道细口,血流得不多,像是被人从背后割开的。
我带人赶到现场时,尸体还躺在石头缝里。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团泥土,指甲缝里有蓝色布屑。
军师蹲下查看。“这布不是军中用的。颜色太亮,质地也软,像是市井摊贩遮阳用的那种篷布。”
我点头。“查他最近有没有出营记录。”
士兵甲很快送来登记簿。“三天前,张成私自出营半个时辰,登记说是采买私物,但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
军师翻到账册。“他在城西钱庄存了十两银子。一个看守半年饷钱也不到这个数。”
“银子来路不明。”我说,“有人买通他,让他把证物转移出去。事成之后,杀人灭口。”
军师抬头。“问题是,证物怎么带出营的?没人能单独搬动铁匣而不被发现。”
“所以他没带走铁匣。”我盯着那团泥土,“他带走的是里面的东西。用别的东西装走了。”
“可出口要检查包裹。”
“那就说明,送东西进来的人,有合法理由带包裹进营。”
“平民商贩。”
“对。而且是常来的,不会被盘问太严的那种。”
我让士兵甲调出入营平民名录。近五天内,有十二个商贩登记携带包裹进入,卖杂货、药材、布匹的都有。
军师忽然说:“张成家里人提到,他昨夜回家时留下一枚铜钱就走了。那钱不是市面上通用的。”
“拿来看看。”
不多时,张成妻子送来一枚小铜币,上面刻着“陈记”二字。
“西市‘陈记杂货铺’的代币。”军师认出来,“他们家给熟客买东西时不用现钱,用这种牌子抵账。”
“所以张成去过那里。”
“不止是去过。”军师推断,“他用这枚代币换了东西。而那个东西,很可能就是藏证物的容器。”
我站起身。“查‘陈记杂货铺’这两天有没有异常交易。特别是卖给军人或者便衣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回报来了。陈记老板说,前天有个穿灰袍的男人买了个旧木盒,说是装药用的,付的就是这种代币。
“灰袍?”我问。
“不是军服,像个脚夫。”
“盒子有多大?”
“这么大。”比划了一下,约莫能放下几份文书。
“那人走哪条路?”
“往北巷去了。那边有条小路通城外。”
我立刻明白。北巷连接西岭旧道,平时少有人走,但可以绕开主哨卡。如果证物被放进那个盒子,再由外面的人接应带走,完全可能避开巡查。
“时间呢?”我问。
“前天下午申时。”
正是张成出营的那个时段。
所有线索连上了。
张成被收买,趁夜取出证物,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木盒。他不敢自己带出去,就把盒子交给某个商贩,通过日常进货渠道运出营地。幕后之人再在城外接手,杀人灭口,切断线索。
但这还不够。
“他们为什么要现在动手?”我问军师。
“因为审判定在明日寅时三刻。”军师答,“只要证物还在,先锋官必死无疑。他们必须在审讯前毁掉证据。”
“所以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证物不一定被毁。”我说,“如果只是转移,而不是烧掉或丢弃,就还有找回的可能。”
“可我们现在连盒子在哪都不知道。”
“知道。”我看着沙盘上的西市区域,“盒子是从陈记出来的,经北巷离开。接应的人不会走大道,一定会选隐蔽路线。北巷尽头有三条岔路,一条通驿站,一条通废窑,一条通河边码头。”
“码头最可疑。”军师说,“水路转运最快,也最难追踪。”
“那就盯住码头。”
“可我们不能派大军过去。一旦打草惊蛇,他们直接沉河,什么都找不回来。”
“所以不能明查,只能暗查。”
我叫来副将。“准备一支小队,五个人,全换便装。明天拂晓前出发,潜入西市北巷,盯住陈记杂货铺后门和通往码头的小路。”
“要不要抓人?”
“不。只观察,只跟踪。看到有人取盒子,记住长相,记清去向。回来报我。”
“是。”
军师低声问:“万一他们今晚就动手呢?”
我摇头。“不会。今天已经太晚,行动不便。而且他们以为我们还不知道证物丢了。只要我们不动声色,他们就会按原计划行事。”
“可张成死了,他们会不会改变路线?”
“会。但改不了太多。收尾工作必须由熟悉流程的人完成。换人风险太大。所以接头人很可能是原来就参与的人。”
“比如那个灰袍男人。”
“对。他既然能拿到代币,说明和张成有过接触。这种事不会交给陌生人。”
我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西市北巷的位置。
“明天寅时三刻押解审讯,他们必须在此之前完成交接。也就是说,最迟今夜子时,盒子就要送到指定地点。”
“我们的时间不多。”
“够了。”我说,“只要他们在动,就有痕迹。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军师看着我。“你早就在等他们露出破绽。”
“从第一张假情报开始就在等。”我说,“他们每一步都在逼我犯错,我也在等他们自己走进陷阱。”
外面天色渐暗,营中灯火陆续点亮。
我坐在主帐内,面前摊开西市地图。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突然想到一件事。
“张成留下的铜钱,是谁给他的?”
军师一愣。“还没查。”
“去查。”我说,“从陈记老板开始问。谁给了张成这枚代币,谁就是第一个接触这条线的人。”
“你要顺藤摸瓜?”
“不。”我摇头,“我要找到源头。是谁在背后下令?是谁安排了这场交易?”
“可就算查到商贩,也不一定能追到幕后。”
“但至少能看清他们的路径。”我说,“一个人做事总有习惯。用什么方式传递东西,用什么人执行任务,都会留下模式。”
“你在找规律。”
“对。只要他们重复一次,我就抓住他们。”
军师沉默片刻。“你觉得,幕后之人还在军中?”
我没有回答。
这时,亲卫进来报告:“西市线人回话,陈记老板说,那枚代币是一个戴斗笠的女人给张成的。她说她是张成表姐,替他预付货款。”
“女人?”军师惊讶。
“不可能。”我说,“张成老家在陇西,亲戚都在边镇,哪来的表姐在西市?”
“伪装。”
“对。专门挑一个不容易查的身份。”
“她长什么样?”
“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走路姿势有点跛,右腿似乎受过伤。”
我猛地抬头。
“右腿受伤……”
军师也反应过来。“刺客那天,左肩有旧伤,但右腿动作也很僵。他翻墙时,落地重心偏左。”
“同一个旧伤模式。”
“你是说……”
“不是同一个人。”我说,“是一伙人。他们用不同身份出现,但习惯性动作暴露了他们。”
“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行为特征识别他们。”
“对。”我站起身,“通知小队,加派人手盯住北巷路口。任何跛脚的、走路重心偏左的、戴斗笠的人,全都记下来。”
“是!”
我坐回案前,盯着沙盘。
风从帐外吹进来,掀动地图一角。
我的手指缓缓落在西市北巷的标记上。
明天拂晓,我要一支轻装小队,扮作采买兵卒,潜入西市北巷。
话音未落,亲卫匆匆进来。
“将军,陈记后巷发现一只空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