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锋与符文相撞的刹那，空间塌陷。
冲击波如巨浪般向四周炸开，叶无痕整个人被狠狠震飞，后背重重砸在断裂的石柱上，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滑落。他没有去擦，只是缓缓抬头，目光死死盯住深渊裂口中央。
那道掌纹仍在发光，但已不再完整——边缘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而就在那一瞬，大地开始颤抖。
不是震动，是爬行。
自深渊之下，一截漆黑如墨的臂节缓缓探出，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九条手臂撑着地底边缘，将庞大的躯体一寸寸拖出。血月高悬，光芒如血浆倾泻，尽数灌入那具正在成型的魔神之体。
叶无痕咬牙站起，左手按住心口。双心脏再次狂跳，一金一红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撞，仿佛要撕裂他的五脏六腑。他能感觉到，那不是单纯的反噬，而是某种共鸣——来自魔帝本体的召唤。
苏璃月跪坐在断碑旁，轮回镜残片浮于胸前，微光摇曳。她抬手扶住肩头，莲花状的胎记正剧烈灼烧，像是有火焰顺着血脉往心脏蔓延。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却仍死死盯着那具逐渐显现的巨躯。
第一颗头颅睁开眼，瞳孔如熔岩翻滚；第二颗头颅张口，吐出一道扭曲音波，地面瞬间龟裂；第三颗头颅转向叶无痕，发出低沉笑声。
而当中那颗头颅，缓缓抬起。
它没有五官，唯有一道竖立的瞳孔自眉心裂开，直视叶无痕。声音不似人语，更像是从远古记忆深处传来：
“吾曾赐你名——‘烬渊’。”
叶无痕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血液沸腾了。
每一滴血都像被点燃，带着前世法则碎片的烙印，在经脉中疯狂奔涌。识海轰鸣，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涌入——九重天门之上，他被锁链贯穿四肢，神魂囚于虚空，耳边回荡着同样的声音：“你既是容器，亦是祭品。”
那时，他还未觉醒本源之瞳。
那时，他是魔帝亲手培育的宿体。
“不是……”他低吼一声，右手猛然握紧噬魂链，链身嗡鸣，阴煞之力顺着经脉逆行而上，刺入识海。痛感让他清醒了一瞬。
凤凰虚影在混沌领域中振翅，银焰流转，一层层剥离幻象。可那声音仍在继续：
“你吞下的第一缕本源，是我所赐。”
“你重生的契机，是我留下的裂隙。”
“你体内的心脏，本就属于我。”
每说一句，叶无痕的身体就晃一下。
他知道这是精神压制，是魔帝在动摇他的意志。可那些话……并非全然虚假。
他确实曾在绝境中吞噬过一枚未知心脏。
他确实在重生时感受到一股外来的牵引力。
他更无法否认，每当吞噬本源运转到极致，耳边总会响起这道声音。
“若我说，你是我的一部分呢？”魔帝中间头颅轻笑，“归来吧，烬渊。终结这场无谓的挣扎。”
叶无痕猛地抬头，眼中猩红与金光交替闪烁。
他没说话，而是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对准自己心口。
不是攻击，而是引导。
双心脏的搏动被强行拉入同一频率，剧烈震荡中竟短暂同步。他运转《九转龙神诀》，以祖龙意志为锚，稳住识海。随即，一口带金纹的血雾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简式封印符。符成刹那，外界的精神侵蚀被隔绝片刻。
他喘着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我不是谁的容器。”他低声说，“我是——叶无痕。”
远处，魔帝九首齐动，庞大的身躯终于完全爬出深渊。九条手臂撑地，背部隆起如山峦，脊椎节节凸起，每一节都镶嵌着古老的封印符文。它的胸口处，赫然有一道巨大裂痕，像是曾被某种至强之力斩断后勉强愈合。
苏璃月忽然动了。
她一把抓起轮回镜残片，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左胸心脏位置。
鲜血喷涌而出，顺着镜缘流淌。
刹那间，镜面爆发出刺目金光，不再是残破的映照，而是一道因果长河的投影——千年前，初代九域主宰手持轮回镜，一剑劈开魔帝胸膛，留下那道封印裂痕的画面，清晰浮现。
“找到了。”她咬牙，声音微弱却坚定。
金光凝聚成束，直射魔帝胸口裂痕。
轰——
魔帝发出震天嘶吼，九首齐颤，庞大的身躯猛然僵住。那层由血月能量构筑的法则护罩出现细微崩解，裂痕处甚至渗出黑色粘液，如同腐朽的神血。
第一次。
这是它自现世以来，首次受到实质性重创。
叶无痕瞳孔一缩。
机会！
他没有迟疑，立刻催动本源之瞳，视野穿透混乱气流，死死锁定魔帝胸口那道裂痕。凤凰虚影在识海中展翼，混沌之力顺着经脉灌入左臂，掌心凝聚出一团不断坍缩的暗芒。
那是吞噬本源的极致压缩形态，足以撕裂法则的锋刃。
可就在他准备出手的瞬间，魔帝中间头颅猛然转向苏璃月，竖瞳收缩。
“宿主血脉……竟藏于此。”
它抬起一只手臂，五指张开，遥遥对着苏璃月。
一股无形吸力骤然爆发。
苏璃月身体一轻，竟被凌空提起，轮回镜脱手飞出，直奔魔帝掌心。她脸色惨白，左胸伤口不断涌血，却仍拼尽全力伸出手，指尖几乎触碰到镜片边缘。
“别……让它拿到……”
叶无痕怒吼，身形暴起，直冲魔帝巨掌而去。
可另一只手臂横扫而来，带起滔天劲风，将他狠狠砸落地面。碎石四溅，他翻身滚出数丈，右臂脱臼，肩胛骨裂开。
他咬牙撑起身体，眼睁睁看着轮回镜落入魔帝掌心。
镜面与掌心符文接触的刹那，两者同时亮起。
三重印记再度共鸣——额头、额心、掌纹，三角光阵重现，比之前更加炽烈。
魔帝九首齐声低语，声音交织成咒。
血月突然加速旋转，光芒如瀑布倾泻，尽数注入魔帝躯体。它的伤口开始愈合，气息节节攀升，仿佛即将突破某种界限。
叶无痕双目赤红，双手撑地，指甲抠进泥土。
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打断它。
他看向深渊裂口，那里仍有微弱的脉动，像是大地的心跳。他知道，那是地脉本源所在，也是唯一能彻底终结这一切的地方。
可他现在冲过去，等于送死。
除非……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吞噬本源隐于识海，无人可察。他曾吞灵气、吞功法、吞血脉，甚至吞过天骄修为。
那——
能不能吞**它**？
吞这具魔帝之躯？
念头一起，本源之瞳骤然亮起，九重漩涡在眼中缓缓旋转。他不再压制双心脏的冲突，反而主动引导它们共振到极致，让疼痛成为燃料，推动吞噬之力攀升至巅峰。
凤凰虚影在他身后展开双翼，银焰缠绕全身。
他缓缓站起，右臂仍垂着，左臂却稳稳抬起，掌心对准魔帝胸口裂痕。
“你说我是你的容器？”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那现在——轮到我了。”
魔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九首同时转向他，中间头颅的竖瞳猛然收缩。
叶无痕一步踏出。
地面炸裂。
第二步。
空气扭曲。
第三步。
他已冲至魔帝巨掌前方，深渊裂口近在咫尺。
噬魂链缠绕左臂，黑雾翻涌，凤凰虚影紧随其后，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银焰长虹。
他的手掌，距离那道裂痕，只剩三寸。
只要再进一步——
魔帝猛然仰头，九首齐啸，整个战场为之震颤。
叶无痕的手停在半空。
指尖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