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杨戬独坐帐中，心中的挣扎愈发激烈。玉鼎真人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他心中最深沉的回忆。那些在玉泉山学艺的日子，如同电影般在他脑海中缓缓浮现，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那年，他年仅八岁，因母亲被压桃山，孤苦无依，一路乞讨，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玉泉山金霞洞。当时的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眼神坚定，跪在洞外三天三夜，只求玉鼎真人收他为徒，传授他神通，好救出母亲。
玉鼎真人本因他是 “罪仙之后” 而不愿收留，但见他意志坚定，根骨奇佳，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将他收入门下。从那天起，玉泉山便成了他的家，玉鼎真人便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师尊虽然性情严厉，对他的要求近乎苛刻，但却从未真正亏待过他。每日天不亮，便督促他修炼八九玄功，一练便是数个时辰，稍有懈怠，便是严厉的责罚；传授天眼通时，为了让他尽快领悟，师尊不惜耗费自身修为，为他疏导经脉；他练功受伤时，师尊亲自为他疗伤，彻夜守护在他床边。
记得有一次，他修炼八九玄功走火入魔，经脉逆行，险些爆体而亡。是玉鼎真人不顾自身安危，以本命精元为引，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醒来时，看到师尊苍白的面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忍不住泪流满面，而师尊却只是淡淡一笑：“戬儿，修仙之路本就逆天而行，些许磨难，是对你的考验。”
在玉泉山的数十年，是他一生中最平静、最温暖的时光。师尊不仅传授他神通，更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教他分辨是非善恶，教他顺应天命，完成自己的使命。
“戬儿，你乃阐教三代弟子中的翘楚，身负天命，日后当助周伐商，完此封神杀劫，护佑洪荒安宁。”
“戬儿，天道轮回，自有定数，不可强求，不可逆天，否则必遭反噬。”
“戬儿，你的母亲虽遭不幸，但这是她触犯天条的下场，天命难违，你需谨记，不可因私仇而乱了大道。”
师尊的教诲言犹在耳，如同警钟般时刻提醒着他。那些年，他一直将这些话奉为圭臬，从未有过丝毫怀疑。他努力修炼，只为早日修成正果，助周伐商，完成师尊口中的 “天命”，也为了能以自己的方式，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可如今，当他亲眼见证了殷商的新政，看到了朝歌百姓的安居乐业，看到了帝辛为守护人道所做的一切，他心中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所谓的 “天命”，真的是绝对正确的吗？所谓的 “商纣无道”，真的是事实吗？
他想起了在朝歌城看到的景象：街道整洁，商铺林立，百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学堂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不绝于耳；农田里，农夫们辛勤劳作，丰收的粮食堆满了粮仓。这一切，都与他从小听到的 “商纣暴政” 截然不同。
他又想起了西方教的所作所为：他们蛊惑飞禽各族，挑起战乱；他们派出佛兵，烧杀抢掠；他们用卑劣的手段，试图分化商军，颠覆殷商。而西岐，却与这样的势力联手，打着 “顺应天命” 的旗号，发动战争，让无数生灵陷入战火之中。
“师尊，您所说的天命，难道就是让西岐与西方教联手，残害无辜生灵吗？” 杨戬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困惑与失望。
他开始怀疑，师尊当年的教诲，或许并非完全正确。或许，所谓的天命，只是强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编造的谎言；或许，真正的正道，并非顺应天命，而是坚守本心，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人。
可是，师尊的养育之恩，师徒数十年的情谊，又让他难以割舍。他怎能背叛那个待他如子的师尊？怎能背弃自己坚守了数十年的信念？
矛盾与痛苦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他依然是那个在玉泉山潜心修炼的阐教弟子，不需要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
但他知道，这不是梦。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无论最终选择何方，他都将失去一些东西，都将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帐外的月光渐渐西斜，夜色越来越浓。杨戬闭上双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玉鼎真人那张布满痛心的脸庞，心中的挣扎愈发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