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想过沈斯年在那种时刻会不顾一切扑在他身上。
那个小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后的沈斯年,只会朝妈妈撒娇的沈斯年........
他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眼尾都已经发红了。
贺铭恩怎么不知道他现在的感受,“行了,我在这里看着吧,你先回去躺着吧。”他催促道。
“否则....”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颂年。”
待看到沈颂年,扶着门的苏宛宛才松口气,身子都吓软了,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泪水像开了闸的决堤倾泻而出。
苏宛宛话已经说不出了,只是不停地哭。
沈颂年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心里微动,轻声道:“我没事。”
苏宛宛只能不停地点头,眼泪根本止不住,她不想让沈颂年离开她视线一秒。
天知道,当看到身受重伤,满身是血的沈颂年时她有多崩溃,那刻她感觉自己心脏都停止了。
沈颂年撑着椅子想站起来,刚起身手就被苏宛宛扶住。
沈松年身子一僵,没说什么,任由她扶起自己。
站起后,他挪开手。
苏宛宛这刻反应过来了,默默放下手,尴尬伤心像藤蔓般顺着脚往上爬,缠绕得她呼吸都有些发紧。
“你回去吧。”沈颂年忽然道。
俯视着眼前的苏宛宛,他声音很淡很轻,在苏宛宛耳里却锋利得像把刀,生生地在她心脏搅着。
她疼得咬唇,丝丝鲜血沿口水流进喉咙。
她低着头无法回答,手指搅着衣袖,像做错事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又不知所措。
“颂年。”贺铭恩是看不下去了,他责备道。
没人不知道苏宛宛有多爱沈颂年。
沈颂年移开目光,也不搭理贺铭恩,“帮我办理出院。”他对站在外面的陈定道。
“是。”陈定应道。
“不可以。”苏宛宛连忙抬头急切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出院。”
她知道她这么很让人看不起,但她真的没有办法,她只想他平安就好。
沈颂年看了她一眼,略过她准备走,手掌突然就被抓住了。
手心冰凉又颤抖的手让他步子一停。
“求你了,你还不能出院。”苏宛宛哭泣恳求,眼睛肿得像颗核桃。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要你留在医院,我之后绝对不来这里打扰你了。”
“我发誓。好吗?”
她以为是她的原因。
沈颂年叹口气,拉开她的手,盯着她眼睛,“你的工作能力很强,我很欣赏。”
他停顿一刻,“我的确不喜欢你,但是我出院也不是因为你。”
他的话像把刀,插得她心脏鲜血淋漓,整个人好像被戳破的气球,摇摇晃晃的,已经站不住了。
沈颂年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心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反应。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次心脏莫名的疼痛,他不会留她在身边。
这三年内他心脏没有再出现过那种情况,这三年来苏宛宛也没有经历过危险。
当然现在的他改了那个不过养个人在身边的想法,苏宛宛的工作业务能力的确很出色,他很认可也很欣赏,但也仅限于此。
贺铭恩也没有什么话能说的,哪怕他不赞成沈颂年把话说得这么狠。
可这是他们的事,他无权插手,虽然之前也插过手了。
沈颂年对床上的沈斯年看了看,然后一瘸一拐地绕过苏宛宛往外走。
哒哒哒......
拖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微弱的声音,这声音当然也抵不过监护仪的滴滴声。
直到沈颂年已经走远,离开了病房好几分钟,苏宛宛还是维持一个姿势。
她好像僵硬了。
外面的树叶还在敲击着玻璃,好像风变大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
“要我送你回去吗?”贺铭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苏宛宛迟钝了快一分钟才抬起苍白的小脸,“没事,我自己回去。”
她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没流了,眼尾泪水已经干透,眼球布满红血丝。
下眼睑很肿,本是杏眼的眼型,此时却被哭肿眼皮挤成条线,她偏偏还努力往上扬,露出的笑容比哭得皱成一团的脸更叫人揪心。
贺铭恩喉头一哽,不忍地移开视线,“好。”
有时候他觉得沈颂年对苏宛宛太残忍了,残忍到他都不忍直视。
他挺佩服苏宛宛的心脏和意志的。
“谢谢你。”苏宛宛谢道,然后直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待走到门口,她抓住门把手时,“他是去找梵音了是吗?”她背着贺铭恩问。
贺铭恩没有说话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她笑着轻快地丢下这句话就关上了门。
待走到走廊,她还是一步一踉跄往前走,拐过一个弯,她坐在长椅上。
她的心好像烂了个大窟窿,所有感官知觉都消失了,她感受不到疼痛了。
眼睛很酸很涩,但泪水流不出分毫。
她把手慢慢移到心脏上,剧烈又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透过手心传到大脑。
她明明还活着的啊,为什么她哭不出来?为什么她没有情绪?
她扬起嘴角露出个笑容,还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掐掐脸蛋,没有感知的手把脸颊都掐红了还是不松。
“姐姐,你在干什么?”一道稚嫩的童音从右边传来。
苏宛宛扭头一看,刚好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充满了童真和疑惑。
她放下手,没有说话,只是朝他笑了笑。
“姐姐,你笑得真难看。”
“是吗?”苏宛宛笑着回道,声音很小很哑,几乎听不见。
“是啊,你很难过吗?你生病了吗?”小男孩好奇问。
梵音摇摇头,待再次看去时,才发现他穿的是病号服。
“你生病了?”
小男孩点点头,像黑葡萄的眼睛充满了懵懂水光,“恩。”说着他从口袋掏出块糖递给苏宛宛。
“每次我打针都会吃糖,很甜的。”
苏宛宛没接,喉咙滑动几下,刚想说话,就听到有人在喊。
“豪豪。”
小男孩应道,“我在这里,妈妈。”连忙跑过去。
苏宛宛看着他奔跑的身影,眼睛渐渐模糊,待移到长椅上的糖时,已经彻底看不清了。
她拿起糖果,撕开橘子外壳的包装,红色糖果慢慢放进口里。
糖果触到舌尖的刹那,甜意顺着唾液腺如河流一样,往身上每条血管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