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身体还在往裂缝里滑,右手腕被表带勒得生疼。左手猛地一拽,整个人借力翻回地面,膝盖砸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
因果律匕首掉进去了。
那道光缝合上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看见了——母亲闭眼前说的话,她不是被系统控制的程序,她是自己选的这条路。她把记忆封进系统,等我长大,等我来接她的信号。
机械心脏突然不动了。
整个空间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不流动。下一秒,一层淡蓝色的光从心脏表面浮起,组成一行字:
【清除所有觉醒者,重启清源计划】
字体很标准,像是打印出来的。没有情绪,也没有警告音。就这么冷冷地挂着,像超市门口贴的通知。
我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忽然笑出声。
“你慌了是不是?”我说,“我妈用‘非逻辑’救我,你就立马启动清除协议?这不就是怕了吗?”
话刚说完,旁边亮了一下。
林晚秋站在那儿,还是那件白大褂,胸口的位置渗出金色液体。那东西不是血,也不是光,就那么慢慢流出来,在空中凝成一句话:
活下去,带着我的记忆
写完之后,她没动,也没说话。几秒钟后,整个人像信号不良的投影,闪了两下,消失了。
我知道她不是真的活着。那是残留的数据,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段信息包,借她的形态传给我。
我低头看手腕上的电子表。
屏幕自动亮了。
一张照片弹出来。
男人的脸,三十多岁,穿着旧式警服,站在雪地里。他没笑,但眼神看着镜头的方向,像是在等谁拍照。
这是我爸。
我没见过他。警局档案里说他任务中牺牲,连张完整遗照都没留下。可现在,这张脸就这么出现了。
照片背面刻着一串字:
北纬31.23,东经121.47——母亲死亡的城市
坐标跳了几下,开始闪烁。
我盯着那串数字,脑子里转得飞快。母亲死在那个城市,我爸也在那里执行最后一次任务。他们认识吗?是不是一起参与了清源计划?为什么系统到现在才给我这个?
没时间细想。
机械心脏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内部零件断裂。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道火光从缝隙里窜出来。
轰!
整颗心脏炸开了。
碎片四溅,一块金属擦过我手臂,划出一道口子。我没躲,也没动。眼睛一直盯着爆炸中心。
烟尘散开后,底下露出一个铁箱。
锈得很厉害,边角都卷了,表面有七个凹槽,形状像钥匙孔。和我床底那只一模一样,只是大了好几倍。
箱子里,七枚铜钥匙漂浮着,缓缓旋转。
它们开始靠近彼此,像是磁铁吸引。第一枚和第二枚碰在一起,咔的一声,合体了。接着第三枚靠上去,又是一声轻响。
重组开始了。
我爬起来,走到箱子前蹲下。手还在抖,掌心的伤口没包扎,血顺着指缝滴到箱盖上。
一滴,正好落在其中一枚钥匙的编号处。
07。
这是最后一枚。
也是我在福利院拿到的第一把钥匙。
那时候我以为是捡的。后来发现,每破一个案子,就会有人悄悄塞一把到我枕头底下。没人说话,也没监控拍到。
现在我知道是谁放的了。
母亲。
她在系统崩溃前,就把这些钥匙分散出去,藏进现实世界。每一把,都是她留给我的活路。
钥匙继续合并。三把合成一组,发出低频震动。空气中出现细微的波纹,像是水面上的涟漪。
我抬起手腕,电子表还在闪坐标。那串数字反复跳动,像在催我。
走吗?
去那个城市?
可这里还有事没完。
机械心脏虽然炸了,但底部的基座还在运转。一圈红光绕着铁箱边缘转,像是某种倒计时。
我伸手想去碰钥匙。
指尖离第一组还差两厘米,表突然震动。
不是提示音。
是急促的敲击感,一下接一下,像有人在用指甲弹屏幕。
我打开界面。
新消息弹出来:
【警告:母体日志正在自毁】
【倒计时:00:00:06】
我愣住。
上一秒还在加载母亲最后的画面,怎么突然就要自毁?
来不及反应。
钥匙组合的速度加快了。五枚、六枚……第六枚咔地嵌进第五组,整串结构变了形,像一把古老的锁芯。
第七枚悬在最上方,摇晃着,迟迟没落下。
倒计时变成:00:00:03
我盯着那枚07号钥匙。
它轻轻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我。
像是在等我做决定。
要不要让它合上?
一旦七钥合一,铁箱会打开。里面可能是更多线索,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系统最后的指令刚发布完清除命令,现在又暴露父亲的坐标,还让钥匙重组……
太巧了。
一定有问题。
可如果我不碰它,母体日志就会彻底消失。那是母亲唯一留下来的记忆库,里面有她做过的一切选择,有我爸的任务记录,也许还能找到“清源计划”真正的目的。
三。
我伸出手。
二。
钥匙开始下落。
一。
嗡——
整把钥匙撞进锁槽的瞬间,铁箱发出一声低鸣。红光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淡金色的环,从箱底扩散开来。
电子表里的倒计时停了。
卡在00:00:01。
没炸。
也没继续加载。
就停在那里。
我松了口气,手指搭在箱盖边缘。
准备掀开。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哒。
像手表指针走了一格。
然后,铁箱内部传来声音。
不是电子音。
是人的声音。
一个女人哼起了歌。
《茉莉花》。
调子很慢,很轻,像是哄孩子睡觉。
我全身僵住。
这不是系统播放的。
也不是记忆回放。
是实时的。
从箱子里传出来的。
我慢慢抬头,看向电子表。
屏幕上的父亲遗照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字:
**接收中……**
下一秒,表盘剧烈震动。
一股热流顺着神经往上冲,直奔大脑。
我眼前一黑。
不是晕倒。
是视野被覆盖了。
无数画面强行挤进来。
陌生的街道,不同年代的人群,医院走廊,地下实验室,钟楼顶端飘动的旗子……
全是没见过的场景。
但每一个,都让我觉得熟悉。
像是我曾经走过。
或是……死过。
这些画面不是乱的。
它们按时间排序。
最早的标着:1907年。
最新的,停在三天前。
我看到自己走进警校大门,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
可镜头是从背后拍的。
拍我的人,站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
我一直以为那是错觉。
现在我知道了。
有人一直在记录我。
每一世。
我跪在地上,双手撑住铁箱边缘,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
那些画面还在涌入。
速度快得让我想吐。
可我不能关掉。
也不敢关。
因为在这堆记忆洪流里,我看到了一个重复出现的身影。
穿胶鞋的男人。
蹲在雨夜里,用瓶子接住从钟楼滴下的液体。
他抬起头。
脸上,是我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