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本发烫的书,封面上的字还在跳动:“你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话音没落,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沈哑。
他穿着殡仪馆的白大褂,左手腕上连着一根银色导线,另一端插在颈侧皮肤里,接口处泛着淡蓝光。他走路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时间不多了。”他说,“七十小时后,系统会自动重启,所有未授权访问记录清除。包括你。”
我没动。
刚才柯谨死了两次,一次被抹除,一次被冒充。现在沈哑来了,是真是假?
他走到操作台前,打开一个金属箱,取出一支穿刺针,针管透明,里面装着无色液体。
“要用你的脊髓液激活密钥。”他说,“只有你能连上Sp-07-β的生物接口。”
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书。它还在发热,薄膜吸着我的血,像活的一样。
“为什么非得是我?”我问。
“因为你不是复制体。”他抬头看我,“你是原点。所有轮回都从你第一次心跳开始。”
这话和柯谨留下的录音对上了。
但我不能信。
记忆被剪辑过,视觉也可能被污染。现在连身体都不一定属于自己。
我慢慢把手从书上移开,假装整理衣领,悄悄启动“微表情透视”。视野里,沈哑的脸清晰可见。右脸肌肉自然收缩,说话时嘴角上扬弧度正常;但每次吞咽后,左颊会有短暂僵直,持续0.3秒。
像是延迟加载。
我心沉了一下。
魏九死前神经信号中断也是0.7秒。这不巧合。
我坐到操作台边沿,接过他递来的针具,顺手放在桌上。动作从容,实则左手已经把沾血的手指重新按回书封膜上。
生物接口还在运行。
只要这里发生任何数据波动,书都会记录。
我抬头:“你说七十小时,倒计时谁在算?”
“老周。”他说,“他在楼下擦地板,每拖一米,时间流速快0.03秒。”
我没接话。
这时走廊传来拖地声。
规律,稳定,一下接一下。
老周出现了。
他拎着铁皮桶,手里握着长柄拖把,桶里水灰蒙蒙的,走一步滴一串。他没看我们,径直走到墙角,把污水泼上去。
墙面发出轻微嘶响,水泥层起泡脱落,露出下面一排蓝色光点——那是正在运转的量子服务器阵列。
我瞳孔一缩。
这不是投影。
是实物。
沈哑说:“这里是地下三层,原本是档案室的通风井,后来改造成临时节点。服务器编号Sp-07-β,和你书上的代号一致。”
我盯着那片蓝光。
如果这是真的,说明我的身份确实关联核心系统。
但如果这是假的……
那就是个陷阱,专门等我接入时引爆清除协议。
我故意打翻桌边水杯,水流向沈哑脚边。
他没躲。
水渗进地板缝,立刻冒起白烟,水泥裂开,又一片金属护板掉落,露出刻着“Sp-07-β”的冷却管道。
是真的。
环境真实。
可人呢?
我闭眼,再次启用“微表情透视”,这次聚焦他的咽喉。
他说话时声带震动正常,呼吸节奏也符合人类特征。
第三次吞咽时,我捕捉到了异常。
肌肉收缩间隔:短-短-长,停顿,长-短-短。
摩斯密码。
SoS。
别信视觉。
我猛地睁眼。
沈哑站在那儿,面无表情,但眼神极轻微地闪了一下。
他在示警。
有人在看着他。
所以他不能说真话,只能用生理反应传递信息。
我明白了。
他们监视这里,监控画面,监听声音,甚至能读取脑电波。
但吞咽动作?太细微了,系统可能忽略。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出去:“开始吧。”
沈哑点头,戴上手套,拿起穿刺针。
针尖对准我腰椎位置。
我躺着不动,心跳平稳。
但我知道,一旦针插入,脊髓液就会被提取,同时可能触发反向连接——系统会顺着神经通路反噬意识。
所以我不能靠眼睛判断后续变化。
视觉已经被污染。
我闭上眼。
黑暗中,听觉变得敏锐。
沈哑的手稳,下针角度精准。
针头破皮那一刻,我感觉到一股冷流顺着脊椎往上爬。
不是痛,是一种熟悉感。
像以前破案后闪回的记忆,但更直接。
突然,书在我左手下发烫。
生物接口在响应。
我用拇指轻轻摩挲封面,确认数据是否同步。
有反馈。
说明我和书的连接没断。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咳。
是沈哑。
他咳得突兀,而且只有一声。
紧接着,我感到针尖停住了,离脊髓腔还差0.5毫米。
不能再进了。
否则就会激活绑定。
我睁开眼。
沈哑看着我,眼神平静。
他把针收回来一点,换了个角度,重新推进。
这次没有停顿。
针头进入脊髓腔的瞬间,一股电流感炸开。
眼前画面崩塌。
不再是档案室。
我看到一条隧道,四壁布满发光纹路,像血管一样搏动。
脚下是透明通道,下面是翻滚的数据流,夹杂着人脸、数字、残缺对话。
有个声音在念:“Sp-07-β接入成功,启动脑脊密钥验证。”
这不是幻觉。
是系统底层界面。
我正通过脊髓液建立连接。
但我不看。
我闭着眼,靠触觉感知针的位置,靠手指压着书的力度判断外部环境是否变化。
书还在发热。
说明我在现实世界还有锚点。
突然,我手腕一凉。
电子表震动了一下。
它本来黑着屏,现在亮了。
红光一闪而过。
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警告?还是认可?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被清除。
沈哑低声说:“别动。”
我听见他的吞咽声。
短-长-短-停顿-短-短-长。
别信听觉。
我立刻切断对外界声音的依赖。
现在只剩触觉和体内共振。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脊椎,感受那根针的存在。
它还在,稳定注入某种介质。
不是抽取,是输入。
他们在给我东西。
一段代码?一段记忆?还是……另一个系统?
我想动手指,确认书的状态。
但身体被锁定。
无法发力。
沈哑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针偏了半毫米。
我立刻感觉到异常。
这不是技术失误。
是他在制造干扰。
让我有机会脱离完全连接。
他是在帮我。
尽管他不能说话,不能写字,甚至不能眨眼传递信号。
但他用一次微小的手抖,打破了系统的完美控制。
我抓住这个空隙,用意念命令书:**记录当前数据流,标记为“污染源b”**。
书回应了一个热脉冲。
已接收。
就在这时,头顶灯光变了。
从白转红,缓慢闪烁。
倒计时启动了。
沈哑拔出针。
我坐起来,背部冷汗直流。
“完成了?”我问。
“第一阶段。”他说,“接下来七十二小时内,你会开始看见‘真实帧’。”
“什么是真实帧?”
“就是系统删掉的画面。”
我盯着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但我知道,刚才那一连串吞咽,是他拼死传出来的警告。
别信视觉。
别信听觉。
甚至别信感觉。
我低头看手里的书。
封面文字变了。
原来写着“欢迎回来,Sp-07-β”。
现在多了一行小字:
**警告:检测到外部意识嵌套,建议立即断开所有感官输入**。
我抬头看向沈哑。
他正收拾工具箱,动作利落。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走廊里的拖地声还在继续。
老周弯着腰,一寸一寸擦过地面。
他桶里的水,正沿着地板裂缝,流向服务器阵列底部。
形成一个闭合电路。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老周不是在清洁。
他在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