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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那行数字,像盯着一口即将喷发的井口。空气里有股味儿,不是霉,也不是尘,是那种老式打印机刚吐出纸张时带出来的焦糊味,混着一点铁锈——不对,是记忆里的手术台边,消毒水没擦干净的味道。
就在这时候,他出现了。
柯谨站在黑板前,手里捏着半截粉笔,另一只手夹着一份泛黄的文件,封面上印着“dNA比对报告”,右下角盖了个模糊的章:魏九签收。
我没动。这人不该在这儿。上回见他还是投影,像wiFi信号不稳时闪屏的视频通话。可现在他脚踩实地,中山装领口磨得发白,怀表链垂下来,晃得我眼晕。
“你来干嘛?”我问。
他没答话,抬手就在黑板上画了一道曲线。粉笔尖划过黑板的声音特别刺耳,像是指甲刮黑板,但又拖得极长,像有人在拉一根绷紧的钢丝。
我立刻启动“微表情透视”。
他的脸很平静,可眨眼节奏不对——每十三秒一次,精准得像闹钟响铃。人类不可能这么规律。我再调“逻辑链强化”,视野里自动浮现出他动作的轨迹预演:那粉笔灰落下的路径,不是垂直向下,而是呈螺旋状收束,最终指向一个不存在于三维空间的焦点。
这家伙是从时间褶皱里爬出来的。
“林晚秋!”我喊了一声。
她正低头看笔记本,听见声音猛地抬头,笔迹还在继续蔓延,墨水自己在纸上爬行,写的是《三体》里的句子:“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字迹工整,但方向反了,从右往左,像镜子里照出来的。
我没空解释,一把将她拽到墙角,背靠承重柱。刚站稳,头顶“嗡”地一沉,六组金属书架缓缓离地,悬浮在半空,其中一组正对着林晚秋刚才站的位置,慢慢压下来。
重力歪了。
我抬头看黑板,柯谨已经画完。是个克莱因瓶的拓扑图,表面连续无内外,像个打结的莫比乌斯环被拉成了酒杯形状。
所有漂浮物体的重心,都指向图形顶点。
“你在锚定空间?”我说。
他停下笔,转头看我,眼神不像活人,倒像是某种读取装置正在校准焦距。
“你母亲最后一次实验,编号q-001,原始数据不在d-7。”他说,“它藏在第三档案柜,用你的血才能打开。”
我冷笑:“那你干嘛不直接去开?非得演这套粉笔戏法?”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把那张dNA报告轻轻放在控制台上。照片上是我的脸,检测结论写着“匹配度99.8%”,但样本来源栏填的是“Sp-07融合体”。
和赵培生鱼缸里那支注射器上的编号一样。
我脑皮一紧。
这时,电子表突然震动,屏幕裂纹中渗出暗红光,和胎记呼应着,弹出一行全息字:
【速毁第三档案柜!——1978.12.26】
字体歪斜,像是老周每天在登记簿上写的那种。
可老周死了。1907年就该死了。
系统没标记这是任务,也没提示风险等级。它就这么冒出来了,像一封寄错年代的快递。
“你信吗?”林晚秋低声问。
“不信。”我说,“但我更不信站在我面前这个‘柯谨’真想帮我。”
话音未落,我冲向黑板,袖口一甩,抹掉了克莱因瓶右下角的连接点。
刹那间,空气“啪”地一声响,像玻璃回弹。书架轰然落地,震得地面一抖。林晚秋的笔记本“啪”地合上,墨迹还冒着淡淡的烟。
柯谨站在原地,身形开始变淡,像信号不良的投影。
“莫比乌斯环没有内外之分。”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化成一片噪点,最后只剩黑板边缘一支粉笔,沾着点暗红色,像是谁蹭上去的血。
我喘了口气,看向第三档案柜。
它静静立在角落,银灰色金属门没有任何锁孔,表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我走过去,伸手摸了下把手,触感温热,像贴着一块刚退烧的额头。
“你真要开?”林晚秋在门口问。
“不开也得开。”我说,“老周不会无缘无故留信。就算他是鬼,也是个守规矩的鬼。”
我从口袋掏出小刀,划破指尖,血珠滴在把手上。
没有警报,没有闪光,柜门无声滑开。
一股银灰色的液体涌了出来,像水银,但更轻,浮在空中,不落地。它们聚成一条细流,在半空蜿蜒前行,像是有意识地排列组合。
我立刻启动“微表情透视”,锁定液滴运动轨迹。
它们不是乱飘。
是在拼字。
第一个符号成型时,我认出来了——是孢子文明内部通用的警示符,意思是“容器已激活”。
紧接着,第二串符号浮现,翻译过来是:“欢迎回家,变量体。”
我后退半步,刀尖指向那团液态物质。
它忽然静止,悬停在离地一米五的位置,然后缓缓分裂,分成七股细流,围成一个圈,像在模拟什么结构。
“它在画……钟楼?”林晚秋喃喃。
我盯着那轮廓,心跳漏了一拍。
确实像。但又不太一样。顶部多了一个螺旋天线,底部延伸出十二根支线,连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这不是现在的钟楼。
是未来的。
或者,是某个平行时间线里的。
就在这时,电子表再次震动,裂纹扩大,红光频闪,弹出新信息:
【警告:液态逻辑孢子已完成初级形态构建,建议立即执行清除协议】
可我没动。
因为我看见,那七股银流缓缓下沉,最终汇聚在柜底,形成一枚小小的、半透明的晶体,表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第七钥匙,已在你体内。”
我低头看向左腕。
电子表的裂痕深处,那抹暗红光正顺着表带往上爬,贴着皮肤,一点点融入胎记。
林晚秋忽然开口:“陈默,你有没有发现……”
她话没说完,笔记本又自动翻开,墨迹重新流动,这次写的是一串日期:
1985年7月1日
2003年9月17日
2025年4月3日
最后一个日期,正是电子表里显示的“未来访问记录”时间。
我盯着那行字,喉咙发干。
这些都不是随机的。
7月1日,我妈被宣布死亡;
9月17日,我十八岁生日,收到匿名信;
4月3日,现在。
三个节点,像钉子一样,把我的人生串成一条直线。
而这条线的终点,就是今天,就是这里,就是这个柜子。
我抬起手,刀尖指向那枚晶体。
“你说你是钥匙?”我问。
晶体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
下一秒,它突然碎裂,银液腾空而起,直扑我面门。
我本能闭眼,启动“痕迹回溯”,视野倒退三秒——
画面里,晶体碎裂的瞬间,有一帧极其短暂的影像:一个穿旗袍的盲眼女人坐在钢琴前,手指抚过断弦,嘴唇微动,说了两个字。
我没听清。
但我知道那是谁。
默。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