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砸进他胸腔的瞬间，我听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不是骨头，也不是金属，更像是数据流在真空中蒸发的脆响。
他的身体没有血，但有光。幽蓝的数据从裂缝里往外涌，像被撕开的电路板在冒烟。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终于扭曲了一下，声音贴着我的耳膜滑进来：“你才是被删除的版本。”
我没停手。
左腕的电子表早就碎得只剩半块外壳，边缘割进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我不确定这算不算痛，只知道只要还在流血，意识就不会散。我把残壳往他胸口一按，指尖发力，硬是把最后一丝能量推了进去。
“删不删除，”我咬着后槽牙，“现在谁活着谁说了算。”
他笑了，笑声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可就在那一秒，我感觉到他的核心在震颤——不是攻击前兆，而是系统开始崩溃的征兆。就像服务器过载，代码自己烧起来了。
我松开手，任他向后倒去。那团光越来越暗，最后缩成一点，在空中悬了半秒，啪地熄灭。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不是那种没人说话的静，是连空气都不再震动的死寂。刚才还在嗡鸣的钟楼装置停了，头顶悬浮的数据流凝固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视频帧。
然后，我的脑子炸了。
不是比喻，是真的像有人拿电钻从太阳穴往里凿。系统提示一个接一个蹦出来，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内容：
【检测到宿主完成终极认知突破】
【权限协议重写中……】
【原定格式化程序启动失败】
【情感变量注入成功】
【新能力解锁：时空修复】
冷冰冰的电子音变了。不再是那种机械女声，反而有点像……林晚秋念诗时的语调，平缓，带点漫不经心。
“恭喜你，陈默。你现在可以修bug了。”
我没空吐槽系统什么时候学会玩梗了。眼前画面疯狂闪回——无数个我，在不同时间线里倒下。有的死在实验室手术台上，有的被程砚亲手解剖，还有的站在钟楼下，看着另一个自己走进焚化炉。
这些记忆不属于我，但我能感觉到它们是真的。
我闭眼，用“痕迹回溯”一条条筛。不是为了找真相，是为了确认哪一条线里的我还站着。最终，所有分支都指向此刻：脚下的金属平台微微发烫，耳边传来魏九微弱的呼吸声，柯谨的怀表还在轻轻晃动，沈哑的手搭在控制台边缘，指尖焦黑。
我还在这儿。
“系统。”我在脑子里问，“你说升级就升级，有没有个说明文档？”
“没有。”它答得干脆，“但你可以试用。”
话音刚落，左手腕一阵刺痒。低头一看，空荡荡的表带位置浮出一层淡银蓝的光，慢慢拼成界面。图标只有两个：一个是齿轮，写着“逻辑重构”；另一个是沙漏，标着“时空修复”。
我盯着那个沙漏看了两秒，忽然伸手点了下去。
没反应。
“不是说试用吗？”我皱眉。
“需要锚点。”系统说，“你得先确定要修复什么。”
我愣了下。
修复什么？整个钟楼都快塌了，敌人虽然没了，但空间褶皱还在扩散。刚才那一战撕出来的裂缝像蜘蛛网一样爬满墙壁，地面也裂开了好几道深不见底的口子。更别说我们这些人，个个伤得跟报废零件似的。
可“修复”不是万能重启键。我知道这点。系统不会让我随便改结局，它只会给我一次机会，选一个最关键的节点。
我想起母亲写下的那个“人”字。
想起魏九嚼着口香糖说“别让他们改写出厂设置”。
想起沈哑把最后一丝热能塞进我脊椎时的眼神。
这些人不是数据，不是实验参数。他们是愿意为我断后的人。
我抬起手，没去碰沙漏，而是点向另一个图标——逻辑重构。
“你要干嘛？”系统语气第一次有了波动。
“篡改协议。”我说，“我要加一条规则：以后任何操作，必须经过宿主授权。否则，自动锁定。”
“这不符合初始设定。”
“那你就宕机呗。”我冷笑，“反正我也快挂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空气僵了一瞬。
然后，界面上跳出一行字：
【警告：非法修改底层逻辑】
【是否继续？Y\/N】
我毫不犹豫按了Y。
下一秒，整片空间猛地一抖。不是坍塌，更像是……重启前的抖动。银蓝色的光柱从天而降，把我整个人罩住。伤口开始愈合，断裂的神经重新接上，连脑子里乱窜的记忆都被捋顺了。
我睁开眼，发现左腕的界面变了。多了行小字：
【当前权限等级：管理员】
【可用指令：时空修复（1次）】
“就一次？”我挑眉。
“你以为这是免费内购？”系统反问，“上次更新还是因为你妈写了半个字。”
我差点笑出声。
这时，柯谨动了动，手指在怀表上轻轻敲了一下。咔嗒。声音很小，但足够让停滞的时间场泛起涟漪。
魏九靠在墙边，右眼闭着，嘴里那块蓝莓味口香糖已经掉了一半，沾在他下巴上。但他手指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想抬起来比个手势。
沈哑趴在地上，不动，可她的呼吸比刚才稳了些。焦黑的手掌微微蜷着，像是还在抓着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蹲下，把她的手轻轻放平。
“等会儿。”我说，“等我能用了，第一个修你。”
她没回应，但我好像看见她嘴角动了一下。
我站起身，环顾四周。钟楼核心区域依旧破烂，裂缝还在，但不再扩大。系统升级后，至少稳住了局面。
我抬起手腕，盯着那个沙漏图标。
一次机会。不能浪费。
我闭眼，回忆刚才敌人消散前的画面。他不是纯粹的恶，也不是程序错误。他是被抛弃的选择，是另一个可能的我。如果我们当初都活下来，会不会一起破解这个局？
可惜没有如果。
但我还有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启动“时空修复”。目标很明确——不是逆转时间，不是挽回死亡，而是锁定当前这条时间线，让它不再被外力篡改。
手指即将触碰到图标的刹那，系统突然响起提示：
【检测到未认证接入端口】
【来源：未知】
【信号频率匹配度：99.7%】
我猛地抬头。
空气中，一道细微的波纹荡开，像是水面被风吹皱。紧接着，某个东西缓缓浮现——
一块手表。
和我戴的一模一样，黑色表带，边角磨损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但它漂浮在那里，表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指针逆时针飞速旋转。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我的表是银蓝色光晕，平稳跳动。
那块漂浮的表，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投射过来的影子。
“这不是你的。”系统低声说，“是‘被删除版本’的遗物。”
我盯着它，心跳慢慢加快。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还留了一手？
我缓缓伸出手，指尖距离那块表只剩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