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乱葬岗的雾,是黑的。
马车刚停在岗口,阿杏就攥着裂了缝的瓷瓶发抖——风裹着腐土味灌进来,混着若有若无的孩童哭声,瓷瓶里的胭脂香弱得像随时会灭的烛火。苏伊摸向怀里的陨铁碎片,指尖传来针扎似的疼,碎片的纹路里,竟映出岗内的景象:无数白骨从土里探出来,像只只抓向天空的手。
“别下车。”陆衍之刚按住车门,车帘突然被一只枯手掀开,手背上的皮肉烂得露出骨头,指甲缝里还卡着半缕孩童的头发。“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枯手的主人从雾里走出来,是个穿玄虎门服饰的老头,半边脸烂得能看见牙床,另一只手里攥着串骷髅头手链,每个骷髅都只有拳头大——是孩童的头骨。
阿杏“哇”地哭出声,瓷瓶“哐当”砸在地上,胭脂香炸开的瞬间,雾里突然窜出十几道黑影,围着马车打转,黑影里传出细碎的“要陨铁”“要活人”的嘶吼。苏伊将陨铁碎片举到车帘外,碎片的光刚亮起,老头就发出“嘶”的惨叫,烂脸的皮肉往下掉:“玄虎门的东西,凭什么在你手里!”
他突然将骷髅手链往地上一摔,手链“咔嚓”碎成骨渣,骨渣里竟爬出无数只黑虫,往马车底下钻。陆衍之抽出手枪,对着老头扣下扳机,可子弹穿过后影,只打在雾里,溅起片黑血。“是邪祟变的!”苏伊拽着阿杏往车外跳,刚落地,就踩在一片软乎乎的东西上——低头一看,是只埋在土里的孩童手骨,指骨上还套着个胭脂色的小镯子,正是阿桃帕子上绣过的样式!
“阿桃姐认识这孩子?”阿杏蹲下来想捡镯子,却被苏伊一把拉住——镯子突然“啪”地裂开,从缝里钻出道黑影,直扑阿杏的脸!苏伊忙将合影挡在前面,母亲和阿桃的影像从照片里浮出来,胭脂香凝成光盾,黑影撞上去,发出凄厉的惨叫,化成了黑灰。
可更多的黑影从雾里钻出来,围着三人形成个圈,圈中央的土突然隆起,露出块断碑,碑上刻着“玄虎门养魂地”,碑缝里渗着暗红的血,像在往外淌。陆衍之挥着匕首砍向黑影,可黑影砍断了又会重新聚在一起,他的手臂突然被黑影缠上,瞬间起了片黑紫的印子:“这东西……会吸血!”
苏伊盯着断碑,突然想起陨铁碎片的反应——碎片正发烫,对着碑缝的方向震颤。她咬牙将碎片往碑缝里塞,碎片刚碰到血,就“滋啦”冒出黑烟,断碑剧烈晃动,从土里钻出更多白骨,其中一具白骨的胸腔里,竟嵌着块胭脂色的碎瓷,正是阿杏掉在巡捕房的那块!
“是阿桃姐的碎瓷!”阿杏喊出声,苏伊突然懂了——阿桃早把破邪的法子藏在碎瓷里!她抓起碎瓷,往陨铁碎片上划,“砰”的一声,碎片炸开白光,黑影瞬间被白光裹住,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慢慢化成黑灰。老头的虚影在白光里扭曲,嘶吼着:“玄虎门不会完的!还有人……在等着陨铁!”
白光散去时,乱葬岗的雾也散了,露出满地白骨和断碑。阿杏捡起那只孩童手骨上的镯子,突然发现镯子内侧刻着个“苏”字——是苏伊母亲失踪前,送给邻居家孩子的生日礼物。苏伊的手发颤,攥着镯子和碎瓷,突然看见断碑的另一侧,还刻着行小字,被血浸得模糊:“最后一块陨铁……在苏宅地窖。”
“苏宅?”陆衍之皱眉,“那不是你母亲的旧宅吗?”
风又起了,裹着腐土味和胭脂香,吹得白骨轻轻作响。苏伊望着苏宅的方向,心口的寒意越来越重——原来邪祟的根,一直藏在她最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