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靴底碾过柴房废墟里的火星时,狼头刺青在衣领下隐隐发烫。方才从暗格里取出的短铳还带着硝烟味,枪管上的血渍被我用草灰擦了三遍,可指腹总能摸到老周临死前抠出的划痕——那道在我手腕上留下的血印,像个没写完的“冤”字。
“头儿,搜遍了,只找到这个。”手下递来个烧焦的布包,里面裹着半块玉佩,裂痕从玉心蔓延到边缘,正好断在刻着“苏”字的地方。我捏着玉佩的指尖泛白,三个月前在城门口捡到的那半块,裂痕形状分毫不差,只是上面刻的是“一”字。
“苏一这丫头跑了?”手下的声音带着急躁,靴尖踢到块烧变形的铜片。我弯腰捡起,认出是第九章里那个信使腰间的令牌——本该刻着叛军番号的地方,被人用利器划了个十字,和昨夜假老周衣领里的刺青狼头,在月光下透着一样的冷意。
风里飘来远处的马蹄声,是接应的人到了。我把玉佩和令牌塞进怀里,突然想起方才在柴房梁上看到的字迹。火没烧干净的木梁上,用血写着个歪歪扭扭的“矿”字,笔画里还嵌着点银粉——那是矿场特有的硝石粉末,去年被我们“清理”掉的那批矿工里,就有个姓苏的铁匠,听说他唯一的女儿叫苏一,后来不知去向,有人说看见个半大的小子在矿区附近晃过。
手下在催我动身,可我盯着余烬里那截没烧完的密信残片,突然笑了。纸上“西城门”三个字被血渍盖住一半,露出的“西”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在指向某个方向。第九章里那个信使死时攥着的,恐怕就是这封信的另一半,而信里藏的,未必是叛军的计划。
“告诉上面,鱼跑了,但钩子还在。”我翻身上马,玉佩在怀里硌着心口,“去查去年矿场的名册,尤其是苏家的底细。”马蹄踏过巷口的血迹时,我扯着缰绳回头,对身后的人冷声道:“复仇才刚刚开始,你们要做好准备——这丫头手里,藏着比密信更要命的东西。”
我蜷缩在西巷口的草堆里,牙齿咬着染血的袖口才没让自己哭出声。老周的血还在指尖发烫,他最后塞给我的那半块玉佩硌着肋骨,和我贴身藏的“一”字玉佩严丝合缝。月光透过草叶照在拼接处,内侧隐约显出几个刻痕——是矿场的地形图,我爹当年在灯下画过无数次的轮廓。
三个月前,我哥就是攥着这样的玉佩死在城门口的。他说爹发现矿场在偷偷炼火药,要告到巡抚那里,结果一夜之间,矿工被“清理”,苏家满门抄斩。我扒着死人堆逃出来,剪了头发扮成小子,跟着老周混进叛军,只盼着能找到仇人。可第九章里那个溃败的信使临死前塞给我的密信,竟然是官府设的陷阱。
怀里的匕首贴着心口,是我哥留下的。刀柄上刻着“苏”字,和玉佩上的笔迹一样。我摸着木梁上未烧尽的“矿”字血痕,突然明白老周为什么要故意撞向暗探的枪口——他是想让我活着看到这个线索。仇恨像草堆里的火,压得越狠,烧得越烈。我对着火光里老周模糊的影子低声说:“叔,你放心,那些人欠我们苏家的,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血从嘴角淌进衣领时,我看见那丫头躲在树后。她眼里的恨太明显了,像极了当年矿场里被埋的苏家铁匠。怀里的密信被血泡得发涨,真正的线索在夹层里——矿场总管和官府的交易账本,还有“狼头暗探”的名单。
他们说只要把假密信送到叛军手里,就能活命。可我忘不了上个月在刑场,苏家那小子被砍头时,盯着我的眼神。他爹曾救过我的命,我却成了帮凶。刀刃划开喉咙的前一秒,我故意把密信往树后扔,只盼着那丫头能捡到。
老周意识沉下去的时候,我看见矿场的烟火又在眼前烧起来。那些被活埋的矿工、苏家父子的脸、还有我那被暗探灭口的妻儿……原来人临死前,最清楚的不是疼,是悔。若有来生,我不想再做信使,只想做个能说真话的人。可惜这世上,真话往往比刀更要命。
我用靴底碾过柴房废墟里的火星时,狼头刺青在衣领下隐隐发烫。手下递来的半块“苏”字玉佩还带着余温,和我三个月前在城门口捡到的“一”字玉佩拼在一起,内侧的矿场图让指尖发冷——这丫头果然握着苏家的秘密。
“头儿,查到了,去年矿场‘清理’案,苏家铁匠确实藏了账本,说是能扳倒矿场总管。”手下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听说当时有个信使偷偷给苏家报信,结果被我们的人灭口了……就是第九章里那个被你截杀的信使。”
我捏紧玉佩,指腹蹭过上面的刻痕。苏一这丫头藏得够深,女扮男装混在叛军里,连老周都成了她的掩护。可她不知道,那个信使死前,已经把账本的下落刻在了令牌上——就是那块带着十字划痕的铜片,十字交叉点,正好是矿场密室的位置。
风里飘来马蹄声,我翻身上马,对身后的人冷声道:“复仇才刚刚开始,你们要做好准备——这丫头手里的账本,能让矿场上下和半个官府的人掉脑袋。”玉佩在怀里硌着心口,我突然想起苏家灭门那天,矿场的烟火烧了整夜,像极了今晚柴房的火光。有些债,总要有人来还,不管是用仇人的血,还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