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客栈的后院，阳光正好。莉娜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扔掉手里最后一根糖葫芦的竹签，然后用一种“朕已阅”的姿态，对李凯下达了圣旨。
“得嘞，就这么定了。Kevin，”她拍了拍手，粘掉指尖的糖渍，“既然你是咱们工会的法务代表兼吉祥物，这送信儿的活儿，就交给你了。去，给那两家发个请柬，告诉他们，明儿上午，就这儿，桂花树下，喝茶，开会。”
李凯感觉自己像个被临时抓去当外交使节的书童。“我一个人去？”
“那哪儿能啊！”莉娜笑得像只小狐狸，“这不显得咱们工会忒寒碜了么？莱恩，你跟着他。你不是代号转接头吗？正好，给他当个随身翻译兼肉盾。詹姆斯你也去，杵在那儿，就当是个背景板，增加一下我方肌肉含量，吓唬吓唬那帮穿西装的白斩鸡。”
“No problem, coach!（没问题，教练！）”詹姆斯挺起他那山峦般厚实的胸肌，比了个健美的姿势，一脸我准备好了的表情。
莱恩则是一脸苦相：“莉娜姐，我只是个b级外勤，让我去跟那两家公司打交道，这有点超纲了吧？”
“怕什么，”莉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家老大我在这儿坐镇呢。他们要是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回头就把他们cEo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去吧，就当是体验生活，熟悉一下资本主义和技术邪教的腐朽气息。”
于是乎，一支外交使节团就这么草草成立了。
他们的第一站，是经线公司的临时办事处——金玉满堂当铺。
这当铺坐落在古城县最繁华的南大街，门脸是三层楼高的描金牌楼，朱漆大门上镶着碗口大的铜钉，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蹲在门口，气派得甚至压过了对面的县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位王爷的别院。
门口站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护卫，他们站得笔直，像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当李凯三人走近时，他们只是微微侧头，墨镜后的目光像x光一样在他们身上扫了一遍，便不再理会。
“我的天，”詹姆斯压低了声音，用气声对李凯吐槽，“这帮哥们儿是混黑帮还是在拍《黑客帝国》？我感觉他们下一秒就要掏出两把枪来跟我玩bullet time（子弹时间）了。”
莱恩的脸色也有些发白：“boss，我感觉到了……KpI的味道。这地方的每一块砖，仿佛都在对我进行无形的绩效考核。”
李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着其中一个护卫递上了一份由索菲亚连夜赶制印着工会Logo的烫金拜帖。
那护卫面无表情地接过拜帖，连看都没看，只是对着衣领上的一个微型通讯器说了一句标准的商业英语：“A walk-in has arrived. package-A. Requesting confirmation.（有访客上门，A类包裹，请求确认。）”
几秒钟后，他得到了回复，然后对李凯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冷冰冰地说：“Evelyn女士在三楼会客室等你们。请跟我来。”
当铺的内部，更是让李凯大开眼界。这里没有传统当铺的昏暗和叫号声，反而像一个极简奢华的艺术画廊。高挑的穹顶，光洁如镜的灵玉地板，墙上挂着的不是字画，而是一幅幅用全息投影技术动态展示着各种灵石、法宝、天材地宝实时价格波动的K线图，红绿交替，看得人眼花缭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级香薰和金钱混合的、令人既兴奋又窒息的味道。
穿过几个身着笔挺西装、行色匆匆的职员，他们被带到了三楼一间全景落地窗的会客室。
伊芙琳正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银质茶具。她看到三人进来，脸上立刻绽放出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
“欢迎三位，少数族裔人民进步阵线的使者们。”她站起身，分别与三人握手，礼仪周到得像是教科书，“我是伊芙琳，经线公司cEo办公室的执行秘书。请坐。要喝点什么？我们这里有从南大陆空运过来的顶级云雾灵茶，也有主宇宙的蓝山咖啡豆，现磨的。”
“咖啡，谢谢。”詹姆斯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那巨大的体型让昂贵的沙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伊芙琳微笑着对空气说了一句：“一杯手冲蓝山，双份糖奶。一杯红茶。”然后，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傀儡无声地滑了进来，开始熟练地操作起一套看起来比飞舟引擎还复杂的咖啡机。
“莉娜小姐的邀请，我们已经收到了。”伊芙琳坐回原位，双腿优雅地交叠，姿态完美得像一尊雕塑，“我们非常乐于与贵方进行友好、高效的沟通。明天的会议，我会准时代表芬奇先生出席。请问，除了会议通知，三位还有其他需要我们协助的事项吗？比如，贵方在本次大会的后勤服务中，是否遇到了资金周转或供应链方面的问题？经线公司非常乐意提供低息的过桥贷款或供应链金融服务。”
她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商业精英的专业与善意，但李凯却感觉自己像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正在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评估着他们三个人，以及他们背后整个工会的资产价值和潜在风险。
莱恩紧张地坐在一旁，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做信使，而是在进行一场高风险的商业谈判，每一个词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就会导致工会的信用评级被下调。
李凯按照莉娜事先交代的话术，微笑着回应：“多谢伊芙琳女士的好意。我们工会虽然成员构成比较……多元化，但向来奉行自力更生的原则。这次来，只是为了确保明天的会议能顺利进行。”
就在这时，那个战斗机器人“哨兵”从房间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手中端着一杯刚刚冲泡好的咖啡，动作精准地放在了詹姆斯面前。
詹姆斯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习惯性地对哨兵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thanks, man!（谢了，哥们！）”
哨兵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我的代号是哨兵-07。man这个称呼，存在性别指向性，不够精确。根据公司行为准则，建议您使用代号或同事进行称呼。另外，根据您的体型和心率数据分析，摄入过量糖分可能增加您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本次为特例，下次将自动为您调整为无糖模式。”
詹姆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手里的咖啡突然就不香了。
“看到了吗，Kevin，”他扭头对李凯压低声音吐槽，“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跟这帮机器人打交道。他们连你喝杯咖啡都要给你做个风险评估报告！”
告别了让人浑身不自在的经线公司，三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奇点基金会的驻地。
与经线公司的奢华气派截然不同，基金会的临时据点，设在城郊一处废弃多年的炼丹工坊里。这里与其说是个据点，不如说是个巨大的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垃圾场。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电路板、过度发酵的灵草和金属焊剂混合的刺鼻气味。到处都是裸露的线缆和管道，在地面和墙壁上肆意蔓延。几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觉的研究员，正围着一个冒着诡异绿光的、由无数水晶和金属片拼接而成的古怪阵法，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不！这个符文编译器的逻辑门有问题！它的熵增曲线完全不符合热力学第二定律！”
“放屁！是你选择的灵力介质纯度不够！我们需要用至少千年级别的寒玉来做散热，否则核心计算单元会直接烧掉！”
看到李凯三人进来，没人理会他们。所有人，包括看门的，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群着了魔的疯子。
“holy……这里是科学实验室还是弗兰肯斯坦的地下作坊？”詹姆斯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我感觉我的大脑正在被无形的wi-Fi信号入侵，下载各种我看不懂的垃圾软件。”莱恩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不知从哪儿会伸出一只机械臂，给他来一针什么奇怪的基因改造液。
最终，还是李凯硬着头皮，上前拍了拍一个正对着一堆废铜烂铁发呆的研究员的肩膀：“请问……我们是少数族裔人民进步阵线的代表，想找阿里斯·索恩博士。”
那个研究员缓缓地转过头。李凯看到，他的半边脸已经被金属所取代，一只散发着红光的电子眼上下扫描着李凯。
“身份验证通过。索恩博士在地下三层的‘湿件实验室’。权限不足，无法进入。你们的访问请求已发送至‘回音’的指令序列中。请在此等待。”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他们，又转回去对着那堆废铁发呆了。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几分钟后，银发的“回音”如幽灵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三位的来意，普罗米修斯已经知晓。”她用那毫无起伏的电子音说道，“会议请求已接受。但科尔博士目前正在进行一项关于高阶修士神魂数据化切片的关键实验，无法抽身。他委托我向莉娜小姐转达他的歉意，并告知，他会对明天的会议进行远程数据接入。”
“远程接入？”李凯一愣。
“是的，”回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索恩博士认为，面对面的物理接触，是一种低效且充满生物性风险的沟通方式。通过数据流进行信息交换，可以过滤掉97.3%的无用情绪干扰，将会议效率提升至最优。另外，普罗米修斯根据现有数据推演，得出结论：在桂花树下喝茶，花粉过敏的概率为12.8%，可能会影响与会人员的决策稳定性。建议更换至封闭的室内环境。”
李凯、詹姆斯和莱恩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番充满极致理性又极度荒谬的言论。
“好吧，”李凯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外交官的风度，“请转告科尔博士，我们尊重他的……工作习惯。那么，明天上午，期待与各位的数据流进行连接。”
离开那座像是随时会爆炸的炼丹工坊时，詹姆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Kevin。”他心有余悸地说，“跟经线那帮穿西装的机器人比起来，这帮技术宅才是真正的反社会疯子！我宁愿被哨兵用报告烦死，也不想被那个叫索恩的家伙抓去当数据切片！”
李凯也深有同感。这次简单的送信之旅，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工会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本土修士的排斥和提防，更有这些来自同一根源，却走向了完全不同极端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