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静静地看着秦昭月,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洞悉人心的锐利。
竹息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经文看了看,低声道:“太后,恪太妃抄写的,是《地藏经》。”
为亡魂超度,为罪孽忏悔。
一切都合情合理。
太后不置可否,话锋猛然一转,一股迫人的压力瞬间爆发。
“哀家倒是好奇,皇帝公务繁忙,为何频频来你这冷宫?这后宫里的嫔妃,上至贵妃,下至答应,一个个也都往你这里跑。这冷宫,何时成了紫禁城的中心了?”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秦昭月的心脏骤然一缩,但“演技巅峰卡”的效果让她完美地控制住了所有微表情。
她露出一副茫然又惶恐的神态,身体微微颤抖。
“太后明鉴……罪妇……罪妇也不知为何。”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皇上……皇上他心里的苦,太多了。那些话,不能对朝臣说,不能对后妃说。”
“他来这里,不过是寻一个绝对不会将话说出去的活死人,当个树洞罢了。罪妇……罪妇只是一个听过便忘的影子。”
这个解释,堪称完美。
它精准地切中了胤禛多疑、孤僻、压力巨大的帝王心理。
他确实需要一个“精神垃圾桶”。
“至于其她娘娘们……”秦昭月的声音更低了,“或许是看罪妇这里清净,来求个心安,或是让罪妇陪着念几句经,为腹中龙胎祈福。罪妇不敢拒绝,也不敢多问。”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将自己完全摘了出去,塑造成一个被动、无害、人人都可以来捏一下的软柿子。
太后脸上的威压似乎松动了一些。
她不信鬼神,但她信权谋。
眼前这个恪太妃的解释,从权谋的角度看,是说得通的。
但是,她那双看过太多风浪的眼睛,却从秦昭月身上,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势”。
不是权势,而是一种……能够搅动风云的奇异气场。
宜修的倒台太过蹊跷,后宫的格局变化太过剧烈,这背后必然有一只手在推动。
而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了这个被遗忘的冷宫。
太后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不需要证据。
对于可能威胁到皇权稳固的未知因素,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罢了,看你如此,哀家也放心了。”
太后缓缓站起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慈和的假面。
“你身子弱,在这冷宫里也要好生保养。竹息,把哀家带来的那壶安神酒,给恪太妃留下吧。夜里寒凉,喝一点,能睡个好觉。”
竹息会意,将一个精致的银壶放在了石桌上。
“罪妇,谢太后恩典。”秦昭月颤巍巍地行礼。
太后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带着竹息,缓步离去。
直到那扇院门被重新关上,那股压制着整个福地的“国运龙气”彻底消散,秦昭月才猛地松懈下来,后背一阵冰凉。
她看着桌上那壶精美的银壶,【因果星图】上,代表这壶酒的物品信息,闪烁着致命的红光。
【物品:牵机引】
【类别:慢性毒药】
【效果:初服安神助眠,长期饮用,将破坏五脏六腑,无药可救,死状,全身抽搐蜷缩而亡。】
“好个老妖婆!”秦昭月低声咒骂了一句,真是杀人不见血的最高段位。
就在这时,院墙的阴影处,一道身影敏捷地翻了进来,正是去而复返的惊蛰。
可没等惊蛰开口,另一道人影以更快的速度,从另一侧的墙头落下,带起一阵微风。
来人一身飞鱼服,脸上带着焦急。
“苏……苏大人?”惊蛰一惊,下意识地挡在秦昭月身前。
苏明谦却看都没看她,几步冲到秦昭月面前,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
“太后赐下的酒,万万不可入口!里面有毒!”
秦昭月抬头看着他,这个一向沉稳内敛的男人,此刻额上全是细汗,呼吸急促。
苏明谦见她没有反应,担忧更甚,他看着秦昭月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的玉佩,不假思索地塞进她的手里。
“这是我的私印玉佩,见玉如见我。宫外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会设法周旋。你……务必保重自己。”
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手,一触即分,却留下一片滚烫。
说完,他不等秦昭月回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显然是冒险前来,不敢久留。
秦昭月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那块玉佩。
玉佩尚带着他的体温,上面用古篆刻着一个“谦”字。
她将那壶致命的“安神酒”拿起,毫不犹豫地将其倒入系统的回收站,看着毒酒化为一串无意义的数据。
然后,她的视线落回那枚玉佩上,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叮!检测到来自苏明谦的强烈守护意愿,好感度突破临界值!】
【叮!苏明谦忠诚度达到“信赖”,已在【因果星图】中标记为“可靠盟友”!】
秦昭月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玉佩,上面还残留着苏明谦的体温。
那一句“务必保重自己”,连同那焦急到失了分寸的神态,在她心中投下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这家伙,入戏太深了。
她本意是寻找一个有能力的合作伙伴,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想竞聘一个更麻烦的岗位。
“主子。”惊蛰从阴影中现身,满是警惕,“苏大人深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变故?”秦昭月收起玉佩,唇边逸出一丝冷峭的笑意,“不,是真正的庄家终于坐不住,亲自下场了。”
她的视线穿透夜色,望向寿康宫的方向。
跟那个在尸山血海的九龙夺嫡中杀出来的老太太相比,宜修那点宅斗手段,简直纯洁得和白莲花一样。
太后的动作比秦昭月预想的还要快,也还要绝。
第二天,冷宫的天,就彻底变了。
往日里总会卡着时辰送来馊饭冷菜的小太监,彻底没了踪影。
惊蛰一张小脸煞白,从外面疾步跑回来。
“主子,奴婢去问了内务府,他们说……是太后的懿旨。从今往后,断绝冷宫一切份例,吃穿用度,一概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