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东宫的红梅却已落尽,枝头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沈青梧靠在软榻上翻着萧景琰送来的《江南春景图》,忽然腹中一阵坠痛,不像平日里的胎动,倒像是孩子在使劲往下钻。
“春桃,”她按住小腹,声音稳了稳,“去请稳婆和太医,怕是要生了。”
春桃手忙脚乱地应着,刚跑出殿门,就撞见匆匆赶回的萧景琰。他听闻消息,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大步流星地冲进殿,见青梧正咬着帕子忍耐,忙握住她的手:“我在。”
青梧抬头看他,见他鬓角带着薄汗,朝服上还沾着些风尘,忍不住笑了:“殿下怎么回来了这么早?”
“推了早朝。”他蹲在榻边,替她擦去额角的汗,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稳婆很快赶来,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青梧却比怀承煜时镇定得多,握着萧景琰的手,按照稳婆的指引调整呼吸。阵痛袭来时,她便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听着他在耳边一遍遍说“别怕,我在”。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生产异常顺利。不过一个时辰,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便平安降生了。
“是位小殿下!”稳婆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满脸喜气地报喜,“哭声这么响亮,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萧景琰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见青梧累得闭上了眼,忙替她掖好被角,又小心翼翼地接过稳婆怀里的孩子。小家伙皱着眉头,小脸皱成一团,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一点都不怕生。
“你倒是比你哥哥懂事。”他低头逗着孩子,语气里满是宠溺,“你娘怀你时没少受罪,生你倒这么利落,是个心疼人的。”
青梧被他逗笑,虚弱地伸出手:“抱来给我看看。”
萧景琰把孩子递到她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青梧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他已经不闹了,正砸吧着小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萧景琰的沉静。
“取什么名字好?”她抬头问。
萧景琰坐在榻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沉吟道:“承煜是‘承继光辉’,这孩子……就叫承砚吧。‘砚’是文房,寄望他将来以文安邦,少些刀光剑影。”
“承砚。”青梧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暖暖的,“好名字。”
正说着,殿门被轻轻推开,承煜穿着件小锦袍,由乳母牵着,怯生生地探进头来。他刚满周岁,走路还摇摇晃晃,看见榻上的青梧,立刻挣脱乳母的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娘!”
“慢点跑。”青梧笑着朝他招手。
承煜扑到榻边,好奇地盯着母亲怀里的小襁褓,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弟弟的脸。承砚被戳得动了动,竟也没哭,只是眨了眨眼,像是在打量这个陌生的小不点。
“这是弟弟。”青梧握住承煜的手,让他轻轻摸着承砚的小脸蛋,“以后要疼弟弟,知道吗?”
承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戳了戳弟弟的下巴,见承砚张开小嘴吐了个泡泡,顿时咯咯地笑起来。
萧景琰看着这一幕,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拿起青梧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辛苦你了。”
青梧摇摇头,望着两个孩子,又看看身边的他,嘴角漾起满足的笑意。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承砚熟睡的小脸上,也落在承煜摇晃的小辫上,暖洋洋的。
她忽然想起刚嫁入东宫时,那些明枪暗箭、步步为营的日子,再看看眼前这满室的安宁,忽然觉得所有的煎熬都值了。承煜的活泼,承砚的沉静,萧景琰的守护,还有腹中曾经历的种种不适,最终都化作了此刻的圆满。
“你看,”她轻声说,“他们俩多好。”
萧景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承煜正趴在榻边,对着承砚的耳朵小声嘀咕着什么,样子认真又可爱。他伸手揽住青梧的肩,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嗯,有你们,真好。”
殿外的春风拂过新抽芽的柳枝,带来淡淡的花香。青梧靠在萧景琰怀里,怀里抱着熟睡的承砚,看着承煜笨拙地给弟弟盖小被子,忽然觉得,这初春的暖意,不仅来自窗外的阳光,更来自这一室的骨肉至亲,和那份再也拆不散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