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青梧便换上了一身素色朝服,乌发仅用一支白玉簪绾着,衬得脸色愈发清瘦。她捧着那卷泛黄的布防图站在宫道上,晨露打湿了裙摆,却浑然不觉。待内侍传召,她深吸一口气,踩着冰凉的青砖走进养心殿时,殿内的龙涎香正袅袅升起。
“儿臣参见父皇。”她屈膝行礼,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抬手将布防图呈上,“这是儿臣整理父亲旧物时发现的北狄残余势力布防图,当年父亲平定北疆时特意留了后手,如今献予父皇,或可绝后患。”
皇帝接过图卷展开,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眉峰微挑:“北狄余孽?你父亲竟早有安排?”
“父亲临终前常说,边境不稳,寝食难安。”青梧垂着眼帘,语气恭顺,“儿臣想着,此物留在东宫无用,不如献予父皇,也算沈家为朝廷尽最后一份力。”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皇帝,一字一句道,“还有,京营沈家旧部,儿臣已令他们主动交出半数兵权,只留三成护卫东宫便够。毕竟,东宫安危,有禁军护着,足矣。”
皇帝握着布防图的手指顿了顿,审视地看了她半晌。这女儿家,前几日还因京营调兵之事面露难色,今日却主动交权献图,倒比萧景琰那小子识趣得多。他捋了捋胡须,缓缓道:“你能这般想,甚好。沈家有功于社稷,朕记着。”
青梧谢恩退下时,晨光已漫过宫墙,照在她素色的朝服上,竟生出几分单薄的意味。刚走出养心殿,就见萧景琰站在廊下等她,玄色朝服被风吹得微动,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委屈你了。”他走上前,自然地接过她空着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凉意,忍不住蹙眉,“那是你父亲的心血,说交就交了。”
青梧抽回手,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用力掐了下他的皮肉,低声道:“疼吗?”
萧景琰一怔:“什么?”
“这就叫疼?”她抬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林氏想借父皇的手削我的权,我偏要自己交出去——主动交的,和被迫丢的,分量不一样。”她望着远处宫墙的阴影,语气平静却坚定,“兵权易交,人心难收。那些旧部是父亲带出来的,我放他们去边关历练,总好过在京营里被林氏的人挤兑得没活路。”
萧景琰这才恍然,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是我想浅了。”他看着她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宫墙里的风雨再大,她都能撑住——就像当年在狼山,她凭着一把短剑,硬是护着伤兵从敌军包围圈里杀了出来。
回到东宫时,青梧让内侍把那卷布防图的复本送到了兵部,又亲笔写了封信,让旧部将领“安心赴边,沈家永远是他们的后盾”。做完这一切,她才坐在妆台前卸下簪子,望着镜中眼底的青黑,轻轻舒了口气。
“娘娘,林侧妃派人送了碗燕窝来,说是‘贺娘娘得陛下赏识’。”侍女捧着食盒进来,语气带着不屑。
青梧瞥了眼那精致的食盒,淡淡道:“倒了吧。”她拿起眉笔,对着镜子细细描着眉峰,镜中的自己眉眼间添了几分锐气,“告诉林侧妃,多谢她‘关心’,往后不必费这心思了。”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照在案头父亲留下的那柄短剑上,寒光凛凛。青梧知道,这只是开始——林氏想斗,她奉陪到底。但她的战场,从不是后宫的方寸之地,而是能护得住身边人的那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