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手环记录着所属者的完整身份信息,各大基地在生产时便预设了独一无二的特殊标识,严格执行一人一手环原则,绝无任何伪造的可能性。
祝钧手中所拿,是否真为耿芦的身份手环,只需简单查验便知,在这件事上造假并没有什么好处。
手环上干涸的血迹并非一星半点,更像是曾被彻底浸泡在血水之中,才会留下这全覆盖式的斑驳痕迹,足以想象手环的主人当时受了多重的伤。
视野里,易川看到这个手环时愣了一瞬的表情,并没有逃过祝钧的眼睛,胜利的天秤在向他倾斜!
祝钧将手环攥紧,一步步逼近易川,直至小桌前才顿住脚步,“咚”的一声闷响,手环重重掼在桌面上,恰好压住“诬陷”二字。
两人隔着小桌相对,面部表情的些微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祝钧缓缓探身前倾,面前人的面容在他视野中放大,易川瞳孔微张,祝钧倏然停住,两人脑袋相距不过寸许。
祝钧眼底的讥诮毫不掩饰,“你怕了?”
“想不到吧?我竟然还找到了证据。”
他回正身体,抽出被手环压住的那张纸,伸出一指点住“你有什么理由诬陷我?”那句话,逼视易川那张似乎已经显露慌张的脸。
“现在,你还敢说我是在诬陷你吗?”
易川喉结滚了滚,怔住了一瞬又强自镇定下来。
祝钧只抽走了他写过的那张纸,桌上还有几张未使用的纸张,易川抬笔在一张纸上写下:
「只是一个手环而已,根本不能说明你那个队员死了,被我所杀更是无从说起。」
祝钧抓纸的手指松开,纸轻飘飘地落在桌面上压住易川那句话,祝钧嗤笑一声,“我就知道你还要狡辩。”
他捏着那枚沾血的手环,绕着大厅走了半圈,手环顺着步伐轻轻摆动,每经过一人身前,那抹猩红便像一道无声的质问,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走至宁浮一身前时,他倏地停下脚步,话明明是对着易川而来,视线却狠狠盯着距他不过两步之遥的宁浮一,似在无声宣判,你这个废物也逃不了。
“你可知道,手环被发现时,已经和地面一大摊暗红的血迹融为了一体,”他的声音发着颤,为自己所说而感到真切的痛心,“那么多的血,小芦当时得有多痛啊……”
“我们甚至都没能发现他的尸体,地上除了那摊血,就只剩下被拖拽的痕迹,拖成长条的血迹一路绵延了几十米!”
祝钧在易川旁边停下,声音压得极沉,“你害死了他,还把他的尸体留在那里,那里是什么地方?随处可见的丧尸,看到送上门来的食物,怎么可能给小芦留下全尸!”
易川眼睫轻颤,闭眼掩住眼中的犹疑,再次睁眼时,眼底一片坚定,又抬笔写下:「你为何会去我们的任务地点找失踪的耿芦?」
只要仔细分辨,不难想清祝钧说的那么多话,没有一个点能直接证明耿芦确为易川所杀,祝钧一直在围绕耿芦之死何其惨烈绕圈子。
祝钧发言没有逻辑,他却不能乱了阵脚,祝钧话中其实有一个致命的漏洞——他们的任务点距离战地堡垒足有几十公里,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搜寻,绝无可能在人失踪的当天就精准排查到耿芦的死亡点。
祝钧嘴角的笑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这废物竟然能直接点出要害,他终于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了易川,心中一丝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却没有被他重视。
幸亏他并非全无准备,只花了几秒,已经想好了万全的措辞。
他冷笑一声,“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你们两个那点事,你不会以为没有人知道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瞬间变化,五花八门表情各异。
宁浮一眉梢一挑,目光第一次落到了祝钧身上。
自易川和祝钧开始对峙之后,肯尼斯便一言不发,若不知他是这里的最高审判,怕是会让人误会他与宁浮一一样,只是来此旁观的闲人。
肯尼斯一改手托下颚的慵懒姿态,双手平按在长桌上,身体再度前倾,对这话题的兴趣毫不遮掩。
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大厅中央瞬间化作了戏台,而易川和祝钧,就是那挑大梁的红角。
易川一脸茫然,这又是唱的哪出?
“小芦前几天经常不见踪影,他是我们小队的新成员,队伍里都对他更加关心一点,察觉到他的反常,我就派了一个人暗中跟着他,想看看他在干些什么。”
“谁知,”祝钧话锋一转,视线狠狠攫住易川,“第一次跟着小芦,竟发现他是偷偷跑到了这家伙的任务地点,就为了和这家伙见面。”
易川眼睛骤然瞪大,不带丝毫演技,纯粹真情流露。
“这可不止!我们起先没有惊动小芦,又跟了他几天,结果,第二天,第三天,每一天!小芦都是跑出去和这家伙见面!”
“若只是见面,我们并不会劝阻,只是小芦有时竟在自己队伍有任务时也偷跑出去,我这才找到他,与他长谈了一番。”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祝钧用手指重重点着易川的肩,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他说他,喜欢你。”
整个大厅只有祝钧一个人的声音,即便他这句话并未提高音量,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肯尼斯嘴张开凹成一个小圈,眼角岁月沉淀的褶皱被抹平,额头的皱纹却层层叠起。
宁浮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又倏地停下。
一直在琢磨宁浮一为什么没有受到威压影响,还能来到此处的领头人,听到这话,竟也将目光投向了祝钧。
旁听审判的次数太多,这种走向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易川撑住桌面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手下那张纸被他捏住一团,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大厅响起,像是一场大戏后的余韵。
纯粹的震惊蔓延全身,原本清明的脑海在这惊雷似的话中突地变为了空白。
此时此刻,唯有大声骂出一句国粹能完美诠释他的心境。
事态怎么突然变成了脱缰的野马?
门边忽又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巴伊气喘吁吁的身影在门边显现,他扒着门框大口呼吸着,胸腔因为死命的奔跑剧烈起伏。
“川……”他正要喊出易川的名字,突然反应过来一丝不对劲。
这大厅怎么这么安静?
这些人的表情怎么都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