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接着一声绝望的哭喊如同钢针刺入耳膜，何寻岭毫不犹豫撞开了门，却在见到眼前的场景时顿住脚步。
血液瞬间从脚底逆流而上升腾起阵阵寒意让他动弹不得。
小宝……小宝！
因为被束缚，此刻的方许像是一只被蛛网缠住濒死挣扎伤痕累累的蝴蝶。
少年眼神完全涣散，被巨大的恐惧吞噬只剩下本能的抗拒和绝望，嘴里不停发出破碎的呜咽和哀求。
还未来得及处理的衣服在挣扎中更加凌乱，身上青紫的痕迹也越发清晰刺眼。
“小宝！”几乎是刹那间，何寻岭挣脱无形的束缚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可他还没跑到病床前就已经被人拦住。
“家属不能进来！出去！”医生厉声喝道，眉头紧锁，见病床上的人拼命挣扎受伤更深果断道，“静脉推注5毫克安定，快！”
医生正在采取急救措施，两名护士拼命阻拦何寻岭防止干扰，“先生！请配合我们，请你出去！”
可何寻岭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他的世界里只有方许嘶哑的哭喊，眼前只剩下濒临破碎仿佛要在他眼前消失的人。
男人双目通红，眼球微突鲜红的血丝遍布，眼角隐隐泛着泪光，“小宝！是我，是哥！”
何寻岭颤抖的声音是藏不住的恐惧与害怕，“你看看我，看看我！哥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了，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你不要怕……”到最后只剩哽咽。
似乎是镇定剂起了作用又似乎是听到了何寻岭急切的哭喊，方许有片刻的凝滞，原本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落在不远处门口的人身上。
他似乎看到了能让他心安的人，极致的恐惧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少年委屈无助地哭了，“哥……哥……救我，救我……”
被束缚住的手于虚空中摸索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方许语无伦次只重复着几个字，“哥，救我……”
药效发挥作用，哭泣变得细弱逐渐没了声音，何寻岭彻底慌了，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冲上前可却还是被人拦了出去。
“医生正在全力救治，还请家属冷静，您这样只会影响医生救治。”
冰冷的声音像是警告，呆愣站在门口的何寻岭眼神空洞，像是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接受问询完的蒋时卿见何寻岭状态不对赶紧跑了过来，看他只是呆呆站着也就没有开口。
发生这样的事是谁都没有预想到的。
耳边仍萦绕着那句“哥救我……”，脑海里不停循环着方许被束缚挣扎着向他求救的场景，一字一句一帧一幕如同锋利的冰锥一点一点深入心尖刺穿了何寻岭最后的防线。
救他……为什么没有救他？
眸光一转落在沾染血污不停颤抖的手上。
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赶到！
为什么会让小宝独自面对那个恶魔，遭受……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方许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胃里如翻山倒海般翻滚……
“呕——！”
无法抑制的生理性反胃猛地袭来，何寻岭猛地弯下腰灼热的胆汁似乎早已吐了干净，只剩下剧烈的撕扯着五脏六腑的干呕。
额头青筋暴起，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眼前一阵发黑，耳边是如同残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刺耳的嗡鸣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恶心带来的生理性反应，极致的愤怒，无边的心疼和蚀骨的自责、悔恨，不断翻搅着逐渐壮大混成足以毁天灭地的海啸将何寻岭彻底淹没。
身体瘫软何寻岭支撑不住，抵住冰冷的墙壁以防自己倒下。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在哪，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耳边又回响起那近乎破碎的求救声。
“救救我……”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
眼看着何寻岭抵靠墙上缓缓倒下，接受问询完毕的蒋时卿眼疾手快赶紧扶住。
眼前片刻黑暗，何寻岭轻轻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些。
过来做笔录的警察也担忧地看着何寻岭，“先生没事吧？”
就着蒋时卿的手，何寻岭得以站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警察点了点头，一旁跟着的人又摊开了本子。
“据我们了解，你是……”虽然已经确定里面受伤昏迷的人有犯罪嫌疑，可作为办案多年的张向明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那孩子看着跟他孩子差不多大，还经历了那样的事……
忽略了法律定义的称呼，张向明继续道：“方许的监护人是吗？”
何寻岭不在状态，却也点了头。
跟在张向明身后的是刚来警局没多久的徐唯，第一次出任务，他显得格外认真，笔录记得很详细。
“我们刚才了解到你和这位……蒋先生，”说话间，蒋时卿礼貌点头，张向明微微颔首继续道，“早就发现那个酒吧存在非法交易一直在搜集证据。”
何寻岭沉默不语，眨了眼算是默认。
张向明也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问询时间，可第一时间了解案件基本情况是他们必须要做的。
“在搜集证据过程中你有没有发现你弟弟，也就是方许有什么异常？”
何寻岭又摇了摇头。
“所以你是在两天前联系不上方许，并且在昨天寻找无果的时候报了案。”
何寻岭点头。
“那今天上午你们是如何得知方许在酒吧的？”
这个问题张向明已经问过蒋时卿，蒋时卿也解释的很清楚。
何寻岭抬眼望向蒋时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警察的话。
毕竟随意调取监控属于违法行为。
余光落在何寻岭身上，蒋时卿腆着脸冲张向明笑着又解释一遍：“我知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但也是因为心急找人，绝对没有侵害国家和社会的想法……”
张向明目光一转扫了蒋时卿一眼。
目光锐利如鹰，经验丰富的警察浑身正气，蒋时卿收了笑脸立马闭嘴。
张向明又看向何寻岭，“所以你是今天才得知你弟弟在那个酒吧，并且进去之后才发现他受到侵害。”
本来接受无意义的问询就有些心烦的何寻岭更加不耐，只觉得眼前穿着便服的警察的话格外刺耳。
张向明紧盯着何寻岭的脸，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份名单，上面有你弟弟的名字。”
何寻岭瞳孔微睁，拧眉看向张向明。
虽然仍是平和严肃的语气，但明显意有所指。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怀疑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