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蒋时卿急吼吼地回家拿他前一天落在家的资料，却在关门准备跑走的时候听见了对面同样开门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何寻岭也在家。
本来急着走的男人停在门口想要等人一起走，却在门完全打开时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
从何寻岭家里走出来一个陌生女人。
其实并不算陌生，蒋时卿在调查魏明故意杀人案的时候有见过这个女人的照片，只不过他忘记了，或者说短暂忘记了。
他的脑子里全是这个女人是从何寻岭家里出来的想法。
“你是谁？”声音冰冷，目光带着审视，蒋时卿的眼窝还算深邃，所以冷起脸时看着格外阴鸷吓人。
从何寻岭家里出来的女人也没想到会在门口碰见人，而且看样子还是何律师的邻居。
闻莺有些尴尬，毕竟她来找何律师寻求庇护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算是个秘密。
她并不知道蒋时卿也是个知情者。
可既然碰见了，不打招呼反而奇怪，“哦，我叫闻莺，闻是……”
“你为什么会在何寻岭家？”
蒋时卿才不关心这个女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只想弄清楚为什么这个陌生女人会出现在何寻岭家。
就连他，成为何寻岭的邻居那么久以来都还没有到过他家，这个女人又凭什么？
“哦……”面对对面男人的步步紧逼，闻莺纠结片刻才开口，“我家现在已经不能住了，所以我到何律家……”
“谁让你来的！你经过别人的同意了吗！”蒋时卿听着那女人称呼何寻岭格外亲昵的口气彻底恼了。
闻莺也被蒋时卿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是，是何律师同意我来住一段时间的。”
蒋时卿听到这女人不仅住进了何寻岭家，还要住一段时间，更是火冒三丈。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
他这是想毁了何寻岭吗？
“你走你走！你从何寻岭家离开！我不允许你住，你赶紧走！”
得亏闻莺是个女人，要不然依照蒋时卿的暴脾气非得揍一顿人不可。
可正因为闻莺是女人，蒋时卿才更加生气。
为什么！明明他都把证据呈到他面前了！
就算那个证据是他非法取得的怎么了？可那些都是真的呀！
可为什么何寻岭还要维护她？
居然还让她住进他家！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就是这个女人！
明明她才是罪魁祸首！
这个女人装得一副柔弱可怜小白花的模样向何寻岭寻求帮助，可她分明就是在骗取何寻岭的同情心！
明明那个男人杀人都是这个女人设计，可为什么！为什么何寻岭要维护她！
蒋时卿记得何寻岭跟他说过不要让他再管这件事，可他实在看不下去。
他私底下追着何寻岭问过好几次，却只得到了一句“我心里有数，你不用管。”
当一切都已成为定局，蒋时卿还是忍不住质问何寻岭。
“所以！你极力主张是一人犯罪是激情杀人就是想把那个住在你家的女人择出去是吗！”蒋时卿说这话多少有点口无遮拦了，不过好在这几层楼还没有新的住户，不怕有心人传出去。
何寻岭对于蒋时卿的突然发疯神情淡漠，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还带着悲悯。
说好听点那叫沉稳，说难听点那叫无情。
蒋时卿也是在这一刻看清何寻岭的。
“蒋时卿，身为律师，我们应该用证据说话，事实真相到底是如何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何寻岭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声音低沉，不知道是在问蒋时卿还是在问他自己。
可何寻岭这仿佛一句平常问话的话却深深刺痛了蒋时卿的心，一刀一刀直往男人的心尖上刺。
仿佛信仰崩塌，男人彻底崩溃。
“怎么不重要？为什么不重要！我们身为律师不就是要为当事人寻一个真相吗！如果有人犯罪那为什么不用法律制裁他！”
何寻岭看着如同发了狂的猛兽却隐忍着控制自己不要爆发冲动的人，神色平静甚至有些冰凉，“你错了，寻求真相并不是我们的职责。”
蒋时卿皱了眉，觉得荒唐。
他听到了什么？这话居然是从何寻岭嘴里说出来的？
“或许有时候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加惨痛、悲伤，让人难以接受，可你又不得不站在法律那边，那时候你又该如何呢？”
“蒋时卿，别忘记了，你是个律师，你要做的，是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是维护法律的正确实施。”
蒋时卿一时愣住，仿佛突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应该干什么了一样。
何寻岭见蒋时卿呆愣的样子无奈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谁知蒋时卿仍不肯罢休，在何寻岭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冷不丁问了一句：“那个女人走了吗？”
何寻岭顿住脚步静静望着蒋时卿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良久他继续迈开腿，到了门前准备开锁，用那把带着雪花挂坠的钥匙。
可门开时，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回答我！”彼时的蒋时卿像极了满肚子委屈却强硬要个说法怨气满满的人。
何寻岭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蒋时卿。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咫尺之隔。
那是蒋时卿离何寻岭最近的一次，近到可以看清那眼镜后面根根分明却很浓密的睫毛。
蒋时卿一时愣了神，忍不住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蒋时卿，喜欢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愣住的男人听到这话瞬间红了脸，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惊恐地看着何寻岭。
他自以为将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
“我我我，我哪有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被戳穿心思的蒋时卿仿佛觉得手被门烫了一下赶紧缩了手离何寻岭有八丈远，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
“你，你可千万别误，误会啊！”蒋时卿说着甚至伸出手好像怕何寻岭靠近一样势必要和他保持距离，“我，我可没有喜欢你，真的！”
可对于蒋时卿这欲盖弥彰的夸张动作，和那早已通红的耳朵，何寻岭选择视而不见。
他转身把那刚刚被用力关上的门打开却没有立即进去。
“蒋时卿，你该知道喜欢我这样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何寻岭丢下一句让蒋时卿摸不着头脑的话就走了。
那是魏明审判结果出来的当天，是那个叫闻莺的女人离开何寻岭家的第一天。
也是蒋时卿彻底和何寻岭闹掰的第一天。
可值不值得，到底怎么界定，到底谁说得算呢？
直到现在蒋时卿也没有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