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药话音才歇，沈璃内视之时恰恰发现了髓珠诡异的动静。
这髓珠虽说帮了她不少，可这时不时异动、偶尔受制于人都叫她心里不舒服。
这小玩意留在她体内始终不能叫人完全放心，得找个机会炼化——
或者，把它彻底刨出去。
孟昶心忽然停下脚步，她抬起手，指尖水蓝灵光汇聚，轻轻点向前方虚空。
灵光如同水滴落入无波静水，倏尔荡开一圈涟漪。前方的黑暗似乎扭曲了一下，那低语声骤然放大了一瞬，变得更加清晰刺耳！
“……缚……灵……归……”
几个扭曲的音节猛地撞入众人脑海！
虽然依旧难以完全理解，但那其中蕴含的“束缚”、“灵魂”、“归附”的意味，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图。
这玩意，想找个替死鬼。
或者说……有个替死鬼，想找新的替死鬼。
“他爹的！”秦红药骂了一句，赤芒暴涨，将周围照亮了些许。
也就在这光芒稍亮的瞬间，李梦欢指向斜下方黑暗深处：“快看！那是不是……骨头？！”
众人循着他所指望去。
只见在孟昶心灵光照耀的边缘，下方的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一截巨大无比、如同断裂山峰般的惨白轮廓。
那轮廓曲折狰狞，表面布满了深刻的裂纹和孔洞，正是某种庞大生物的骨骼！
而就在那骨骼的裂缝之中，似乎缠绕着无数比黑暗更深的、缓缓蠕动着的阴影丝线！
“是神龟骸骨！”楼当风沉声道。
还不等他们细看，那放大的低语声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变得细碎模糊。
孟昶心灵光照亮的那截骸骨也迅速隐没回黑暗之中，仿佛刚才只是惊鸿一瞥。
但那一瞥已经足够震撼。
将霖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双手捂住了嘴，碧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痛苦，显然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族人世代守护的神龟变成这般模样。
李梦欢脸色发白，咂咂嘴：“好家伙……这骨头架子糟践得……比道爷我当年挖塌了的古墓里的还不如！那些黑丝丝线，瞧着就邪性！”
沈璃盯着骸骨消失的方向，那股来自髓珠的悸动和微弱渴求感仍未消退。
“那些低语……和目标，似乎都是那骸骨本身？”
“缚灵归……”楼当风重复着那几个扭曲的音节，折扇轻敲掌心，“看来我等猜测不错，确有外力在试图炼化或控制神龟残存的灵性。只是不知，这归，是归于何处？归于谁？”
孟昶心撤去了灵光，周围再次陷入以她为中心的微弱光晕中。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说出的话却足叫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神龟负山，其灵性与地脉仙山相连，庞大无比。若能将其炼化控制，所得力量……恐怕远超想象。足以搅动四海，倾覆五岳。”
秦红药烦躁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到那鬼东西的老巢，趁它还没完全得手，一把火烧了干净！”
“谈何容易。”楼当风摇头，“黑渊无底，死气弥漫，敌暗我明。方才那声响和低语的变化，或许正是因其感知到了我等闯入，故意显露一二，以期惑乱心神，或……引我等深入？”
李梦欢搓着胳膊：“楼三你别吓我！这什么玩意有这等心机算计，真是叫人瘆得慌！”
沈璃听完众人的话，眉头根本舒展不开。
“束缚灵魂归位？难道这里通往的是阴曹地府？但……阴司会叫此间神龟残魂被吞食控制么？”
孟昶心看了沈璃一眼，却不准备回答。而除了她博学外，在场最熟的只有李梦欢一人。
李梦欢啧了一声：“姑奶奶，要说阴司真能叫神魂归位可就好了。”
沈璃：“什么意思？”
李梦欢笑了一声：“世间六族仙魔妖人精鬼，像这位将霖姑娘就是妖族，你救下的那棵珠光草就是草木精怪。修仙者不分种族，无法突破心魔关堕了魔的，都叫魔修。除却仙鬼外其他四族都在四大洲中生存繁衍，而近年来不知道是不是修仙者数量越来越少，阴司大门守备松懈，还真叫不少鬼怪逃到四大洲上，像咱们之前在瀛洲见到的那个浮尸，未必没有鬼怪的手笔。”
沈璃：“修仙者变少和阴司守备有什么关系？”
李梦欢叹了口气：“几千年前是没什么关系，但八百年前有一对仙魔恋人跑去凡间谈情说爱，各大仙宗借此和魔修们对上了，结果不知道是谁先抽风，两方人马竟然就在凡间打起来了，凡间死的死死的死，阴司的鬼神们都牵不过来魂，修仙的修魔的也都伤亡惨重，不少功法都在那时候失传了。”
沈璃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阴司人手不够，所以对守备有所松懈？”
李梦欢点点头又摇摇头：“阴差们觉着修仙的修魔的在凡间打起来就是脑子进水了，让两方都派人到阴司帮忙，结果修仙的修魔的互相看不顺眼，在阴司也大大小小打了不少架。最严重的一场，几个人把阴司大门给轰碎了一个角。”
沈璃：……
这……这不是自讨苦吃请了两方祖宗回去么？
孟昶心听得津津有味：“哦？那之后呢？”
李梦欢嗤笑一声：“之后，修士就不被允许修到炼虚了，到三百年前那位苏长老又起幺蛾子，现在连化神期都修不上去了。”
楼当风摇了摇头：“借势妄为叫凡间遭受无妄之灾，天道降罚也是情理之中。”
秦红药白了李梦欢一眼：“苏清如那个女人只是傻，玄水宫的人拿她研究出来的重水害天下万水循环流转，不能全赖在她一个人身上。”
李梦欢举手投降，颇有些无奈：“哎，秦毒仙，可不是我说。天道可不会管事是谁做的，因起自那位苏长老，果报自然要归给她。”
一直沉默的将霖忽然怯生生开口：“……我们……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孟昶心看向她，语气温和：“已然至此，退与进，险厄相差无几。唯有弄清根源，或有一线生机。将霖姑娘，你若惧怕，可在此等候。”
将霖摇头：“不，我跟你们一起……”
她游到孟昶心身侧，几乎要贴上去，寻求庇护的姿态十足。
李梦欢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赤鱬姑娘的气运，那层“薄纱”似乎……更灵动了一些？不像死物，倒像是活水覆盖其上，随着她的情绪微微起伏波动。
怪哉！这究竟是什么路数？
沈璃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所以，不是阴司不想让神魂归位，而是阴司出状况了不能？那轮回还在吗？”
李梦欢神奇地打量了沈璃一眼又一眼，看得沈璃浑身不自在。
沈璃：“……？”
李梦欢：“姑奶奶，您今年贵庚啊？”
沈璃：“十八。”
李梦欢呵呵一笑：“轮回还在吗？”
沈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