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图姆清晨的阳光胜过了一切。我推开房门———嘎吱一声,我离开得太久,以至于没人记得给这扇可怜的门的连接处除锈。我也很庆幸他们把我的房间空出来,约翰自然知道我的那一点偶发性的洁癖。
昨晚和约翰汇报完后,我完全没顾得上收拾自己。回到卧室后,已经绝望地听到了午夜的钟声。熟悉而催人心跳加速的声音。而且事实也是这样,我的心跳夸张地加速,并不是出于对这个穿越后新故乡的爱,也不是出于回家的安全感———而是,我想,如果再不睡觉,恐怕死神又要朝我靠近一步了呢!
于是把衣服一股脑脱掉,呼呼大睡。
我眼睛一睁一闭,一个无梦的夜晚便在乌鸦的喧闹中逝去。霜无声地覆盖在还没有枯萎的,翠绿的草坪上,给予最后苟延残喘的秋草最终的审判,又悄然在清晨的阳光下融化殆尽。
迎面而来的是已有了一丝寒气的,脆冷潮湿的空气。以及对面——房顶上的身影———险些吓得我从栏杆跌下去。他正用力捶着钉子,来把房顶修缮得更坚固,好抵御冬天的暴风雪。
我猜这又是约翰的吩咐。
“哟……克劳狄斯基?”我努力在刺眼的阳光下睁开眼,招了招手。
随后我很快意识到不对———如果他在这里,谁在普鲁佩?
“普鲁佩可一切安好?”我问。
“我们的合伙人在那呢,别担心———你找老约翰问!”说完,他朝着楼下喊,“我可不能一跃跳下屋顶,怀特,搭把手,扶下梯子!”
“好久不见,怀特!”我连忙喊道,“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怀特穿得很凉爽,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是无袖的短衬衫。恐怕是干了一上午的活。他朝我笑了笑,把极高的木梯子架在了墙上。
我这才发觉到——该死,我又一觉睡到了中午,懒惰罪加一等。
“今天午……晚饭吃什么———”我问。
“不知道,我回矿井。”克劳狄斯基说出了这个伤心的事实。
“随便吃点。”怀特说。
我叹了口气,终于决定下楼去。恩明正在下方和道格拉斯聊天。一切都在熟悉不过了。不知为何,竟让人感到了一种闲适的美好,就好像那些阴谋和争斗并不存在,剑也不会杀人一样!
“早,道格拉斯,以及恩明。怎么没看到奥林斯队长?“我好奇地问。事实上,我并不是真的好奇,只是太久未见,不知从何说起了。
“只是你太久没来了!”克劳狄斯基在屋顶上说。
“你啥时候下来啊!”怀特“不耐烦”地操着熟悉的北方口音说。
“奥林斯——去当铁匠学徒了。”道格拉斯
我抬起头,恰好看到约翰正推开门,从木质回廊的另一侧的二层向下俯瞰。
“早。领主大人。”
道格拉斯看我的反应,连忙微微行了个礼。
“习惯了。”他嘟囔道。
“早。”约翰没精打采地说。他古怪地看着我,好像这趟旅程让我变了个人似的。
“我尽快回普鲁佩去。”我说,“这是恩明,昨天您见过的———”
“领主大人。”恩明行了个礼。
““稍等一下。”约翰回答道,“第二声钟响后来会客厅找我,仆人会领路———桑吉,过来下。”
这句话往往是麻烦事或者坏消息的起手式。
我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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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话短说,普鲁佩暂由商人行会的‘合伙人’先生管理。这是门生意,回去后你让他帮你处理问题就好。”
“你从来不相信商人。”我反驳。约翰的话已经让我松了口气,但却有种别样的怪异感。
“德伊斯爵士是值得信赖的人。银行家。”约翰说,“我父亲曾与他共事。”
“你的意思是,他是’我们这样‘的人?”
“十有八九是。”他回答道。
“为什么不是百分之百?”
约翰顿了顿,似乎是憋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因为出现了惊人的情况。去二楼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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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格兰皮斯堡的城堡公地,修道院不远处的镇中心广场开放式酒馆那里,多了几个疲惫不堪的女佣。除了一个身影。
“赛琳去哪了?”艾玛一把拉住酒馆老板的袖口,担心地问,“她一天都没出现了
老板一下子躲开,提醒道“别碰我,未婚的女孩!你不用替她担心,昨天我还看到她在喷泉里洗头呢。”
“谢天谢地……她最好没有淹死在里面。”旁边的女孩古怪地说。
“喂!”艾玛连忙转过身,呵斥道。
“她还说有个骑士在等着自己嘞!”那个女孩继续说道,好像这是个天大的卑鄙事情,如同奴隶想做主子那般古怪而痴心妄想。
“别这么极端,姐妹。”艾玛说,“幸福和对从来不矛盾,这是我不久前学到的。”
“我是说,没人在乎我们。”她一字一顿地说,“她,一个人坐马车,跑了———”
“逃跑?!这是不像她!”艾玛惊讶地说。
“快上酒啊!”催促声打断了女孩的交谈。
“是———”艾玛连忙说,“等我们赚够了钱,一切都会变好。”
“顺带一提,除了她自己的工资,她一个金币也没拿走。”那女孩打了个哈欠,无趣地说,“如果是我,宁可把大家的钱都偷走独自快活。”
“别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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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步,我的心跳都在不断地加速。一种奇妙的预感笼罩在我身上,就像古怪的纱。
直到我推开了门。
“桑吉?”那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接下来的词汇呼之欲出。可是还在嗓子眼堵住了。
“我等你很久了……真的,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那个女孩头发很短,温柔地打着卷儿,可爱的小雀斑分布在脸上,熟悉又陌生,像那个熟悉的美好身影,又不像。
“赛琳,你不是……”
她一下上前,把食指轻轻放在我的嘴唇上,摇了摇头。
约翰默默在背后关上了门。
“没关系,没关系,我回来了,赛琳———如果你愿意,我大可以听你慢慢说。”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柔。
古怪暂时被一种兴奋与欢乐的奇怪而复杂的情绪取代了。或许奇迹真的存在?或许穿越者真的有种死而复生的能力?
我暂且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