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玩意儿,有时候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看着近在眼前,真一脚踩过去,才发现隔着要人命的距离。陈诺此刻就陷在这种冰火两重天里。刚发现那个幽灵入口时的狂喜,还没能在血管里暖热乎,就被随之而来的、坚硬如铁的现实砸得粉碎。
那入口,根本不是什么欢迎光临的大门。它更像是一个镶嵌在数据壁垒上的、结构极其复杂的机械密码锁,冰冷,精密,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陈诺调动了所有能调用的计算资源,试图暴力拆解。各种密码破解工具轮番上阵,字典攻击、彩虹表、甚至尝试利用一些尚未公开的底层系统漏洞。结果呢?那入口纹丝不动,像是用振金打造的。反馈回来的不是“密码错误”,就是更干脆的——连接超时,或者直接丢过来一段充满嘲讽意味的、经过加密的错误代码。
“这他妈根本不是普通的加密……”陈诺嗓子哑得厉害,像是吞了一把沙子,“这玩意儿……有智商!它在跟我下棋!”
他发现,每一次错误的破解尝试,并不仅仅是失败那么简单。那个入口,或者说守护入口的程序,会默默地“学习”他的攻击模式,记录他使用的工具特征,甚至能模拟出虚假的“进展”来引诱他深入,然后在某个临界点,突然收紧陷阱。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在入口的外围防御层里,嗅到了某种极其阴险的机制——自毁程序。那不是简单的数据擦除,而是更恶毒的东西。几条隐蔽的、如同绊线般的代码逻辑暗示,一旦触发条件满足(比如错误尝试次数超标、或者检测到某种特定的逆向工程行为),这个入口不仅会彻底消失,很可能还会启动某种连锁反应。是释放逻辑炸弹摧毁宿主系统?还是向某个未知的监控节点发送最高警报?他不敢确定,但那股子同归于尽的决绝意味,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怎么样?能进去吗?”赵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踱了过来,看着陈诺屏幕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日志和错误提示,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
“进?”陈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老赵,我现在连它家的门铃在哪儿都摸不着,稍微凑近点,那门框上还他妈架着冒蓝火的加特林!这根本不是开门,是拆弹!还是他妈的盲拆!”
林深也走了过来,沉默地站在陈诺身后。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代码和协议,但他能看懂陈诺脸上那混合着极度专注和濒临崩溃的神情,能感受到从屏幕里弥漫出来的、那种冰冷的、非人的防御意志。
“需要什么?”林深问得言简意赅。
“钥匙……”陈诺瘫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需要一把特定的、唯一的‘钥匙’。不是密码字典里能试出来的那种。可能是一段特定的数据序列,一个物理密匙,甚至可能是……某种生物特征或者特定的时间令牌。没有这玩意儿,硬闯的结果,最好的情况是啥也得不到,最坏的情况……”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秦望舒放下手中的材料分析报告,也围了过来。她看着屏幕上那固若金汤的入口和那些触目惊心的警告提示,清冷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对方的防御手段,和叶炜指甲缝里材料的科技水平,风格很统一。超越常规,并且……不留余地。”
会议室里刚刚燃起的那点热度,迅速冷却下来。就像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突然被浇了一大桶冰水,只剩下滋滋作响的绝望白汽。
找到了入口,却比没找到时更让人无力。它就在那里,沉默地矗立在数据的彼岸,里面可能藏着叶炜死亡的真相,藏着“深渊”的秘密。可他们却被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拦在了外面,连靠近都成了一种奢望。
陈诺不死心,又尝试了几种理论上可行的旁路攻击,试图绕过主锁寻找后门。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撞得头破血流。那入口的设计者仿佛预判了他所有的思路,把每条可能的缝隙都焊得死死的。
挫败感像浓稠的沥青,一点点淹没了他。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挖掘带来的疲惫,此刻排山倒海般地反噬回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被过度使用的橡皮泥,再也榨不出一丝灵感和力气。
他最终放弃了继续尝试,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他关掉了大部分攻击窗口,只留下那个入口的监控界面,让它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在屏幕一角沉默地注视着所有人。
“得找到钥匙……”陈诺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没有钥匙,这就是个看得见摸不着的……死东西。”
林深看着那个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们的入口,又看了看几乎虚脱的陈诺。
他知道,他们触碰到的,只是“深渊”露出水面的又一小块冰山之角。而隐藏在水下的部分,其庞大和森严,远超他们的想象。
钥匙,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