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七杀星棺联合发出的血色杀伐光柱，湮灭星辰，撕裂虚空，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悍然轰至！其所过之处，万物凋零，法则退避，归墟的黑暗都被渲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光柱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让凌轩等人骨骼咯吱作响，仙魂悸动，刚刚结成的防御阵势明灭不定，眼看就要崩溃。
宁凡体内宣泄出的那股轮回法则余响，在经历了最初的磅礴爆发后，果然如预料般开始衰减。灰色的波纹虽仍对血煞光柱有克制消融之效，但规模与强度已远不如前，如同激流变成了溪流，难以完全阻挡那滔天血浪。
“挡不住！”凌轩嘶吼，青冥仙剑悲鸣，剑身浮现细密裂纹。南宫婉贝齿紧咬红唇，已存死志，将周身仙元毫无保留地注入宁凡体内，只求能多护住他一瞬。紫灵妖瞳中闪过决绝，竟是要燃烧剩余的全部妖魂。云璃面色惨然，周身云霞黯淡，已然力竭。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就在这万般皆休的刹那——
“嗷！！！”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众人神魂深处的、充满了暴戾、贪婪与一丝混沌古老意味的嘶吼，猛地从宁凡心口处炸开！这嘶吼仿佛能勾动人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让凌轩等人在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心魔躁动的错觉！
紧接着，一团浓稠如墨、却又夹杂着丝丝诡异血光的黑雾，自宁凡心口喷涌而出！黑雾迅速凝聚，化作一只体型小巧、形貌极其狰狞的异兽虚影！此兽通体覆盖着暗沉鳞甲，独目猩红，占据了面部大半，口中獠牙外翻，不断滴落着腐蚀虚空的涎液，尾部则是一条如同蝎尾般的尖锐倒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正是宁凡早年于一处古魔陨落之地，以自身寂灭道源和精血意外孵化并签订共生契约的神秘灵宠，独眼嗜心兽！此兽以负面情绪、寂灭之力和强者心血为食，平日沉睡于宁凡心窍，镇压其心魔，亦吸收其寂灭道源成长，极少主动苏醒。
此刻，在宁凡生命受到最直接威胁、体内能量因轮回法则冲击而极度混乱、负面情绪与死亡气息达到顶点的瞬间，这头凶兽终于被彻底惊醒了！
它的独眼之中，没有担忧与眷恋，只有最原始的、对那轰击而来的磅礴血煞杀伐之力以及宁凡体内混乱能量的极致贪婪！
“嗷！”它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猛地张开布满獠利牙齿的巨口，那嘴巴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产生一股恐怖的吸力！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轰击而至的血煞光柱，靠近宁凡的部分，其蕴含的恐怖杀戮、死亡、怨憎的负面能量，竟被这股吸力强行扯动，化作缕缕精纯的黑暗气流，如同百川归海般，被独眼嗜心兽疯狂吞噬吸入腹中！
同时，宁凡体内那部分狂暴难以驾驭、即将撑爆他的轮回法则余波中的混乱与毁灭气息，也被它顺势吸取了不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独眼嗜心兽的吞噬能力似乎有着某种天赋的法则优先性，竟然真的暂时“吃”掉了一部分攻击，并减轻了宁凡的部分压力！
但七杀星棺的合击之力太过恐怖，哪怕只是部分边缘威力，也远超这头尚未完全成长的凶兽的吞噬上限！
“噗——”独眼嗜心兽的虚影剧烈震颤，独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鳞甲崩裂，虚影瞬间黯淡了许多，显然受了重创。但它凶性不减，依旧疯狂吞噬，为宁凡争取着那微乎其微的生机！
就是这短暂的阻碍和分流，让血煞光柱的核心威力再次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移！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爆开！
血煞光柱绝大部分威力擦着宁凡等人的边缘掠过，将后方的大片虚空湮灭成真正的虚无！但仍有部分被削弱和分散后的力量，狠狠地冲击在了众人所在的浮石之上！
咔嚓！轰！
浮石彻底崩碎！守护阵势瞬间破灭！
“噗！”
“呃啊！”
凌轩、紫灵、云璃如同被巨锤击中，鲜血狂喷，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虚空残骸上，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仙元涣散，彻底失去了意识，生死不知。
独眼嗜心兽发出一声哀鸣，虚影几乎溃散，缩回宁凡心口，陷入深度沉睡，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而首当其冲的，依旧是宁凡！即便被嗜心兽抵消和偏移了部分力量，那残余的冲击依旧不是他此刻状态能承受的！
“宁凡！”南宫婉想也不想，猛地将宁凡彻底护在自己身下，以自身纤弱的背部，硬生生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
“噗——！”
鲜血如同凄艳的红梅，自南宫婉口中喷出，染红了宁凡的脸颊和前襟。她的护体仙光瞬间破碎，恐怖的星辰煞力与毁灭能量疯狂涌入她的体内，摧枯拉朽般地摧毁着她的生机，湮灭着她的道基与仙魂。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透明，眼神迅速黯淡下去，生命气息如同断崖般下跌。
“婉儿！！！”宁凡似乎在无尽的痛苦昏迷中感知到了这彻骨的悲恸与巨大的危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角竟滑落一滴殷红的血泪，但他依旧无法醒来，体内的混乱仍在继续。
那七具七杀星棺似乎对这一波三折的结果有些意外，棺椁上的血光再次凝聚，冰冷无情地准备着最后的补击，誓要将目标彻底湮灭。
浮石崩碎，虚空残骸上，南宫婉伏在宁凡身上，生息飞速流逝，已至油尽灯枯。她感受着宁凡体内依旧混乱却因嗜心兽和她的抵挡而暂未崩溃的气息，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眷恋与一丝欣慰。她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似乎想再抚摸一下他的脸庞，却已无力做到。
“宁凡…活下去…”她气若游丝，用尽最后力气，将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本命仙源，连同她修炼一生的太初仙灵体本源，毫无保留地渡入宁凡近乎干涸的经脉与识海之中，试图为他稳住最后一丝生机，驱散部分轮回法则带来的混乱。
就在这时——
“啧啧啧…真是感人至深的一幕啊。”
一个充满戏谑、冷漠，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古老气息的声音，突兀地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响起。
虚空高处，无声无息地，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来人身着玄奥帝袍，其上仿佛铭刻着周天星辰运转轨迹，头戴高冠，面容模糊于万千大道法则之后，唯有一双眼睛，冰冷如万古寒渊，深邃若宇宙星空，俯视着下方虚空中的惨状，如同天道俯视众生轮回，漠然而至高。他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并不张扬，却比那七杀星棺更加令人窒息，仿佛他的一举一动，皆契合着宇宙的根本法则，让人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玄…玄天仙帝！”远处残骸中，勉强保持一丝意识的凌轩，看到那身影，眼中瞬间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喃喃出声后便彻底昏迷过去。
玄天仙帝！仙界最古老、最神秘、号称最接近“道”之本源的仙帝之一！传闻他早已超脱于仙界纷争之外，于三十三天外玄天道场闭关万古，为何会出现在这归墟绝地？而且，看他出现的时机和语气，绝非善意！
玄天仙帝的目光淡漠地扫过昏迷的凌轩、紫灵、云璃，扫过几乎溃散的独眼嗜心兽气息，最终落在了濒死的南宫婉和昏迷的宁凡身上，在那轮回玉尺碎片和冥妃眉心的印记上微微停留，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弧度。
“本帝循着因果线与‘源’之波动而来，倒是看了一场不错的戏。”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蕴含着制定规则般的无上权威，“以负面情绪和寂灭为食的太古凶兽后裔？可惜，孱弱不堪。轮回老儿的后手？粗糙。太初仙灵体的自我献祭？愚昧。”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南宫婉正在渡送本源的动作上。
“太初仙灵体，秉承一缕太初之气而生，本源纯净，暗合造化。可惜，已被星辰煞力污染，仙魂将散，救无可救。”他像是在评估一件破损的工具，“不过，你这最后一点未染尘埃的太初本源，以及这份甘愿自我牺牲的纯粹执念，对本帝参悟‘有情道’之极于‘无情道’之变，倒算是一味不错的资粮。”
话音未落，他随意地抬起一根手指，对着南宫婉轻轻一点。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仿佛只是点碎了水中倒影。
但南宫婉的身体猛地一僵，那最后一丝渡向宁凡的本命仙源与太初本源骤然中断！她眼中最后一点留恋与光彩彻底湮灭，抬起的手无力垂下，身体软软地伏在宁凡身上，再无声息。
仙魂寂灭，道殒归墟！太初仙灵体，彻底黯淡！
“婉儿！！！”宁凡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那滴血泪灼热滚烫，体内寂灭道源因这极致的悲恸而疯狂暴走，竟暂时压过了轮回法则的混乱，但他依旧无法苏醒，只能沉沦于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之中。
玄天仙帝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指尖微勾，一丝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蕴含着至纯执念的太初本源之气从南宫婉体内飘出，落入他掌心一个看似寻常的混沌色葫芦之中。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宁凡，以及他手中的轮回玉尺碎片，还有旁边的冥妃。
“寂灭道的传承者，残缺的轮回尺，守墓人最后的容器… 真是有趣。”玄天仙帝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与漠然的兴趣，“本帝的‘万法衍道池’，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变量来推动最后的演化。”
他再次抬手，朝着宁凡和冥妃抓去。一只由无数细微大道符文凝聚而成的、仿佛能覆盖整个苍穹的巨手凭空出现，平静地覆盖而下，所过之处，连归墟的混乱法则都为之平息、退避，就要将宁凡和冥妃如同收取物品般擒拿。
就在这巨手即将落下之际——
异变再起！
冥妃眉心那一直明灭不定的灰色印记，以及宁凡手中那布满裂痕的轮回玉尺碎片，因为南宫婉的殒落、宁凡那极致悲恸引动的寂灭暴走、以及玄天仙帝那近乎“道”之本身的恐怖帝威的刺激，竟又一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
嗡！
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丝线或光环，而是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模糊的灰色波纹，以玉尺和印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波纹并非能量冲击，它似乎扰乱了最基本的因果与存在逻辑！
玄天仙帝那抓下的法则巨手，在这波纹扫过的瞬间，竟然微微一颤，其上演化万物、镇压万法的符文轨迹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违背其自身设定逻辑的悖论性紊乱！虽然这紊乱瞬间就被他浩瀚的力量抚平，但确实发生了！
同时，那波纹扫过南宫婉刚刚失去生机、本源已被抽离的身体时，奇迹般地，从她彻底消散的仙魂碎片和那被污染的道基残骸中，强行剥离、捕捉、凝聚到了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不存在的、承载着她对宁凡最深刻眷恋与守护执念的先天真灵印记！这丝真灵印记被灰色波纹卷着，瞬间没入了冥妃眉心的灰色印记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在超越了时间的瞬间，快得连玄天仙帝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都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审视。他似乎对那能引起逻辑悖论涟漪的灰色波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随即，那丝兴趣便被绝对的理性与冷漠覆盖。
“有趣的干扰，但…毫无意义。”他淡淡道，法则巨手只是微微一顿，便恢复了绝对掌控，继续抓下。
然而，就是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停顿和那波纹卷走南宫婉一丝真灵的动作，引发了谁也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
几乎在南宫婉那一丝承载着“守护宁凡”执念的真灵没入灰色印记的同一时间，在无尽遥远、不可知、不可测的维度深处，一片由无尽法则与概念构成的冰冷“海洋”中，某个一直按照既定程序运行的、庞大无比的冰冷意志，似乎因为这一丝外来的、极度微弱却极其纯粹的“执念”变量的注入，其运行轨迹产生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偏离原定算法的涟漪…
与此同时，那七具原本准备进行最后补击的七杀星棺，在玄天仙帝现身并出手后，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最高优先级的指令，或者是出于对这位存在的绝对敬畏，竟同时停止了攻击，棺椁上的血光彻底内敛，如同最听话的工具，静静地悬浮于黑暗之中，等待下一步指示。
玄天仙帝的法则大手，已然落下，眼看就要将宁凡和冥妃擒拿。
就在这最后关头——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流光，自那即将被抓住的轮回玉尺碎片最核心处射出，它不是射向玄天仙帝，而是射向了下方无尽的归墟深渊！那流光之中，似乎包裹着玉尺碎片最后一点不甘被擒的灵性本能，以及…一丝由刚才悖论波纹产生的、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乱坐标信息？
与此同时，冥妃眉心的灰色印记也再次剧烈闪烁，一股微弱却带着异常空间波动的光芒笼罩住她和宁凡，似乎想要进行最后一次随机传送。
“徒劳。”玄天仙帝淡漠评价，大手加速握下，就要粉碎这一切。
但突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动作出现了亿万分之一刹那的迟滞。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穷维度，看向了那引发涟漪的冰冷“海洋”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计算和权衡。
就在他这几乎不存在的迟疑之间——
噗通！
一声轻微的、仿佛错觉的落水声响起。
那缕承载着玉尺最后灵性本能的灰色流光，率先没入了下方归墟深渊那浓得化不开的、能吞噬一切感知的绝对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冥妃眉心印记发出的异常空间波动也终于完成，光芒剧烈一闪，她和宁凡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被抛入了归墟深处无法预知的险恶之地。
玄天仙帝的法则大手抓了个空。
他站在原地，帝袍无风自动，手指在袖中极快地掐动了几个无法理解的诀印，似乎在重新计算和推演着什么，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其周深流转的道韵却似乎比刚才更加深邃不可测。良久，他漠然道：“变量增加，坐标扰动…归墟深处…也罢，暂且标记。待本帝完成对‘源道’的解析，再行收取不迟。”
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凌轩、紫灵、云璃，以及南宫婉失去所有生机与本源的躯体，眼中毫无波澜。
“残渣罢了。”
说完，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大道本身，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片虚空之中。那七具七杀星棺也随之悄然隐没。
只留下崩碎的虚空残骸，昏迷的三人，一具彻底冰冷、失去所有光泽的躯体，和无尽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远处，凌轩、紫灵、云璃气息微弱，漂浮在虚空中，生死未知。
南宫婉静卧于一块较大的残骸上，身体冰冷，再无一丝生气，仿佛一朵彻底凋零的仙葩。
但，谁也无法察觉到，在她那已然彻底寂灭的、空洞的瞳孔最深处，一丝微乎其微、超越了常规感知的灰色波纹的残留痕迹，正缓缓隐去。而在冥妃眉心那遥远的灰色印记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承载着“守护”执念的真灵，正蜷缩于无尽的灰暗之中，仿佛沉眠的种子，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萌芽之日。
希望，如同这归墟中最虚无的传说，渺茫到近乎虚幻。
但却因那悖论的一瞥和执念的注入，未曾完全归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