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归寂与涟漪
落霞宗山门遥遥在望,七彩霞光在夕阳映照下更显瑰丽。
苏小鱼按下剑光,落在山门前的青石广场上。李志仁也紧随其后,停下脚步,微微喘息,额角带着赶路的汗珠。
“就此别过。”苏小鱼转身,看向李志仁,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今日之事,勿要对旁人提及。”
她指的既是联手对敌,也包括了归途中的交谈。她性子不喜张扬,更不愿因与一个外门弟子过多接触而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闲言碎语。
李志仁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道:“是,师姐放心,弟子明白。”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懂得分寸。
苏小鱼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径直投向剑峰方向,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层峦叠翠之中。
李志仁站在原地,望着剑峰的方向,久久未动。直到那抹剑光彻底看不见,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心中既有怅然若失,也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苏师姐的救命之恩,指点之情,以及那份无形的信任,他都铭记于心。而刚刚获得的《百草丹心录》传承,更是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握了握拳,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现在的他,太过弱小。唯有不断提升实力,在丹道上走得更远,才能不辜负这份机缘,才能……或许在未来,有资格真正与苏师姐并肩而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如同种子般悄然埋下。
他整理了一下破旧的杂役服,收敛起所有情绪,如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外门弟子,低着头,默默走向那偏僻荒凉的废丹房。只是这一次,他的步伐虽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
剑峰,石屋前。
苏小鱼盘膝而坐,青钢长剑横于膝上。她并未立刻投入修炼,而是闭目回味着此次黑风山脉之行。
与筑基后期妖蟒的搏杀,让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清晰定位;追踪并斩杀那邪修“鬼骨上人”,则让她积累了与诡异邪道手段交锋的经验;而最关键的是,观摩李志仁那独特的“草木共鸣”与“引导调和”之道,以及最后那记“清灵印”的巧妙运用,让她对自身剑意中“刚柔并济”、“于杀伐中蕴含生机”的领悟更深了一层。
她的“炼心剑意”,似乎正在发生某种潜移默化的蜕变,变得更加圆融,更加贴近“道”的本质。
“他的丹道……确实别有乾坤。”苏小鱼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李志仁那双专注而清澈的眼睛,以及他谈及丹道时那份发自内心的热爱与坚定。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平凡的少年,身上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压下。道途漫长,儿女情长不过镜花水月。当前最重要的,是消化此次历练所得,尽快提升实力。她重新将心神沉入对剑意的感悟之中。
……
废丹房,小木屋内。
李志仁小心翼翼地将那尊“蕴灵”青铜小鼎和记载着《百草丹心录》的黑色玉简取出,恭恭敬敬地放在一方干净的布帛上。他没有急于深入研究,而是先对着这两件承载着前辈心血的宝物再次行礼。
然后,他拿起那几株来之不易的紫云芝。按照《百草丹心录》中的法门,他并未像传统丹师那样准备将其投入丹炉,而是以自身灵力为引,神识为笔,开始尝试与紫云芝内蕴含的云纹药性进行更深层次的“共鸣”与“引导”,试图在不破坏其完整形态的情况下,将其药性精华进一步纯化、升华。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但对神识的锤炼效果也极佳。淡淡的紫色云气从紫云芝上袅袅升起,环绕在他指尖,映照着他专注而平静的脸庞。
……
就在苏小鱼与李志仁各自回归平静,沉浸于自身修行之时。
落霞宗后山,那片被列为绝对禁地的区域,空间忽然泛起了微不可查的涟漪。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浩荡磅礴的气息,三道身影,就这般悄无声息地,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一般,出现在了禁地边缘。
为首一人,身着月白流云裙,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住,面容清丽绝伦,却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古朴与淡然。她赤着双足,脚踏虚空,足踝系着一串铃铛,却未发出丝毫声响。她是“瑶光”,林风座下大弟子,本体乃是一柄伴随林风于混沌中孕育的“玉净拂尘”,司掌清净、涤荡邪祟。
其左侧,是一位身着火红劲装的女子,眉眼飞扬,顾盼间自带一股飒爽英气,周身隐隐有炽热之意流转,仿佛一轮微缩的大日。她是“流焰”,林风座下二弟子,本体乃是一盏“混沌青灯”的灯焰,司掌光明、焚尽虚妄。
其右侧,则是一位身着玄黑宫装的美妇,气质雍容华贵,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空。她是“玄癸”,林风座下三弟子,本体是一面“造化镜”的镜灵,司掌映照、推演天机。
这三位,正是林风早年点化,随他经历了无尽岁月,偶尔会离开禁地,去往各界“游历”或处理一些琐事的器物之灵,亦是苏小鱼和李志仁尚未可知的“师姐”。
“总算回来了,还是家里清静。”流焰伸了个懒腰,火红的劲装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她瞥了一眼落霞宗方向,“咦?宗门里好像多了三个有趣的小家伙?一个剑意纯粹,带着点老黑(指柴刀)的煞气,却又暗含生机;另一个……啧啧,这丹韵,竟是走的‘万物为丹’的路子,跟老头子的风格有点像啊。”
瑶光目光平静,声音空灵:“是师尊新收的记名弟子,苏小鱼与李志仁。各有缘法,不必过多干涉。”
玄癸指尖掐动,眼中星河流转,缓缓道:“小鱼儿剑心通明,福缘深厚,然命中有劫,需自行勘破。那李志仁……丹心天成,因果却似牵连甚广,其所得传承,似与上古一桩旧事有关。”
“哦?上古旧事?”流焰来了兴趣,“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老头子?”
瑶光微微摇头:“师尊自有分寸。我等归来,是因感知此界似有暗流涌动,恐波及宗门清净。暂且静观其变吧。”
三女不再多言,身影缓缓融入禁地的雾气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那若有若无的、超越此界理解的道韵,在禁地边缘悄然弥漫开来。
她们的回归,无声无息,落霞宗内无人知晓。但她们的存在,就如同定海神针,让这方看似平静的宗门,在即将到来的风雨中,多了一份无人能撼动的底气。
禁地小院内,林风似乎刚完成了一个木偶的最后雕琢,他拿起木偶对着阳光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若有所觉地瞥了一眼瑶光三人回归的方向,嘟囔道:“这几个丫头,回来就回来,闹出点动静会死啊?一点排场都没有,真不给老夫长脸……”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笑意。家里,总算又“热闹”了点。
而此刻,无论是潜心修炼的苏小鱼,还是沉迷丹道的李志仁,亦或是落霞宗的其他所有人,都未曾意识到,三位何等存在的“师姐”,已然悄然归位。命运的齿轮,似乎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又悄然转动了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