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红叶坊与入门考核
三日光阴,在绝对的静谧中悄然流逝。
听竹小筑内,苏小鱼心无旁骛,全力调息。有那深不可测的青袍道人在侧,她不必担忧任何外扰,伤势与真气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当第三日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入窗棂时,她不仅伤势尽复,体内真气更是充盈鼓荡,比受伤前更加精纯凝练,那“内炼”之法带来的灼热感也愈发明显,隐隐让她触摸到了炼气巅峰的门槛。
她睁开眼,小筑内已空无一人,青袍道人不知何时已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证明着那三日的庇护并非幻梦。
苏小鱼起身,对着青袍道人之前站立的位置深深一揖。无论对方受何人所托,这份护道之恩,她铭记于心。
她推开小筑的门,外界喧嚣的人声与灵气扑面而来。红叶坊已然苏醒,街道上人流如织,比流云仙城少了几分浮华,却多了几分井然有序与宗门管辖下的规矩感。
她混入人流,开始打听落霞宗招收弟子的相关事宜。
落霞宗,作为能与玄阴宗分庭抗礼的宗门,其招收弟子的门槛自然不低。每年只在特定的时间,于其势力范围内的几大坊市设立考点,公开招收有潜力的苗子。而红叶坊,正是其中之一。巧的是,下一次招收考核,就在半月之后。
考核内容并非固定,通常分为“资质”、“心性”、“悟性”三关,由宗门派遣的执事长老主持,择优录取。
“资质……心性……悟性……”苏小鱼默默思忖。她的资质,经过山谷的脱胎换骨和“内炼”之法,应该不算差,但绝非顶尖。心性方面,历经磨难,自认还算坚韧。至于悟性……有几位“器物师父”的拔苗助长式教导,她对自己这方面的潜力倒有几分信心。
但关键在于,她不能暴露太多。尤其是那迥异于常人的真气特质和对力量的理解,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她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既能通过考核,又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接下来的半个月,苏小鱼便在红叶坊租了一间最便宜的静室住下。她没有再刻意隐藏修为,将气息维持在炼气后期,扮作一个前来碰运气的寻常散修。白日里,她流连于坊市中的茶馆、酒楼,不动声色地收集着关于落霞宗和此次考核的更多信息,同时也留意着是否有玄阴宗的眼线。
幸运的是,红叶坊作为落霞宗直接管辖的坊市,玄阴宗的势力在此受到极大压制,并未发现明显的可疑之人。倒是关于落霞宗内部的一些情况,让她有了更多了解。
落霞宗内分为诸峰,各有所长。宗主一脉主修《落霞真诀》,中正平和;剑峰擅攻伐;丹峰精炼丹;器峰通炼器;还有阵法、符箓等诸多分支。宗门风气相对正派,但也并非铁板一块,内部同样存在竞争和派系。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
考核之日,红叶坊中央广场人山人海,数千名年龄不一、修为各异的年轻修士聚集于此,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与紧张。广场前方的高台上,端坐着三位落霞宗执事,两男一女,气息渊深,皆是金丹期修为。
主持考核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目光温和的青袍中年,正是那日高台上的女执事,道号“清韵”。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落霞宗开门纳徒,首重品性根基。今日考核,分为三关。第一关,测灵石碑,验尔等资质根骨。”
广场中央,矗立着三块高达丈余的青色石碑,石碑表面光滑,隐隐有灵光流转。
参与考核者依次上前,将手掌按在石碑之上,全力运转自身功法。石碑会根据其灵力属性、纯度、亲和度等,亮起不同高度和颜色的光柱。
“李四,水土双灵根,资质中等,光柱五尺!”
“王五,金灵根,资质中下,光柱四尺!”
“赵六,木火双灵根,资质中上,光柱六尺三!”
不断有人上前测试,有人欢喜有人愁。灵根资质是修行的基础,虽非绝对,却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起点。
轮到苏小鱼时,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凉的碑面上。她刻意压制了真气的活跃度,只调动了约莫炼气后期的量,并极力收敛其中那丝“熬炼”的灼热之意,模拟出最普通不过的无属性真气。
石碑微微震动,一道乳白色的光柱缓缓升起,稳定而均匀,最终停在了六尺的高度。
“苏小鱼,疑似无属性灵根(或隐灵根),真气凝练,纯度尚可,资质……中上。”负责记录的弟子高声唱喏。
清韵执事目光在苏小鱼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无属性灵根修行速度通常不快,但兼容性强,真气凝练也算是个优点。
苏小鱼面色平静地退下。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不算突出,但也足够进入下一轮,不会引人注目。
第一关筛选,直接淘汰了近半人数。
“第二关,问心路。”清韵执事袖袍一挥,广场一侧凭空出现了一条云雾缭绕、蜿蜒向上的石阶小路,看不到尽头,“此路考验尔等心性毅力,能登顶者,方可进入第三关。途中幻象丛生,坚守本心,方得始终。现在,开始!”
剩下的一千多名修士,立刻争先恐后地涌向那问心路。
苏小鱼混在人群中,踏上了第一级台阶。甫一踏上,周遭景象瞬间变幻!广场、人群、高台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尸山血海,无数扭曲狰狞的鬼影向她扑来,伴随着家族亲人临死前的凄厉惨叫!
换做常人,恐怕立刻就会心神失守。但苏小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惶惶无助的少女。她眼神冰冷,识海中“清净无为扫心诀”自然流转,如同微风拂过镜湖,将这些血腥幻象一一荡开,不起波澜。她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稳步向上。
问心路上的幻象千变万化,时而利诱,时而威逼,时而制造心魔。有人沉溺于幻境中的权势美人,有人被恐惧压垮,有人因贪婪而迷失……不断有人惨叫着从阶梯上滚落,被淘汰出局。
苏小鱼的道心,在一次次生死磨砺和山谷修行中,早已被打磨得坚如磐石。这些幻象于她而言,不过是清风拂山岗。她甚至能分出一丝心神,去体悟这问心路中蕴含的某种锤炼神魂的韵律。
她的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定,一步一步,超越了许多前期冲得快、后期却步履维艰的人。
当她眼前云雾散开,重新看到广场高台时,发现自己竟是第一批登顶的数十人之一。
清韵执事看着这第一批登顶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尤其在苏小鱼这个“资质中上”的少女身上多看了一眼。此女心性之沉稳,远超同侪。
第二关结束,只剩下了不足百人。
“第三关,悟性。”清韵执事取出三枚颜色各异的玉简,悬浮于空中,“此三枚玉简,分别记载了一门基础法术的残缺运行图谱。尔等有一炷香时间参悟,若能在一炷香内,将其灵力运转路线补全七成以上,并成功施展出雏形,便算通过。”
玉简光芒亮起,三道复杂程度不一的灵力运行虚影投射在半空中,皆有多处断裂和模糊。
众人立刻凝神观看,试图理解并补全。
苏小鱼看向中间那枚玉简投射出的虚影——那是一道“庚金剑气”的雏形,攻击凌厉,但运行路线有几处关键节点缺失,且灵力转换颇为精妙。
她并未急于去推演补全,而是先整体感知这运行路线的“势”。得益于柴刀对力量轨迹的理解和扫帚对能量划分的感知,她很快把握住了这道法术的核心意图——将灵力高度压缩,赋予其金属性的锋锐,然后瞬间爆发。
那几处缺失的节点,在她眼中,仿佛不再是难题,而是需要“连接”或“转折”的关键点。她脑海中迅速模拟着灵力的流转,结合黑锅“炼化”理念中对能量性质转化的理解,以及自身“内炼”时对真气精细操控的经验,几乎是水到渠成般地,便将那几处缺失的路线补全!
整个过程,不到半柱香时间!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带着一丝锐意的真气凝聚,按照她补全的路线缓缓运转,虽未发出剑气,但那隐隐成型的锋锐之势,已然说明了问题。
清韵执事一直关注着场中众人,见到苏小鱼如此快地有了动作,并且那真气运转的雏形竟隐隐契合了“庚金剑气”的真意,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异!此女悟性,竟如此之高?!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苏小鱼的表现。
一炷香时间到。
最终,只有不到二十人成功补全并施展出了法术雏形。苏小鱼赫然在列,而且她补全的“庚金剑气”完成度,在清韵执事看来,恐怕接近九成,堪称完美!
三轮考核结束,清韵执事宣布了通过者的名单。苏小鱼,以及另外十七人,成功获得了加入落霞宗的资格!
“尔等随我回宗,具体分配至哪一峰,还需由各峰长老定夺。”清韵执事袖袍一卷,一艘精致的灵舟出现在广场上空。
苏小鱼随着其他新晋弟子登上灵舟,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红叶坊。
新的起点,就在眼前。
落霞宗,我来了。
玄阴宗,司徒煞,司徒杰……你们等着。
灵舟化作一道流光,载着众人的希望与苏小鱼的决意,向着落霞宗山门方向,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