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破而后立
熔火魔域,火山深处。
炙热的岩浆如同沸腾的血池,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足以融化金铁的高温与刺鼻的硫磺毒气。苏小鱼周身环绕着一层淡灰色的剑意光晕,生与灭的气息流转,将迫近的毒火与热浪不断湮灭,但又不断有新的补充而来。
她的对手,那头体型庞大如小山,覆盖着厚重暗红色鳞甲的地火毒蜥,正咆哮着发动攻击。它粗壮的尾巴横扫,卷起漫天岩浆火雨;巨口张合,喷吐出蕴含着地肺剧毒的暗绿色火柱。
金丹期的威压如同实质,牢牢锁定着苏小鱼,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沉重。她的青钢长剑与毒蜥的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迸射出的火星落入岩浆,激起更大的波澜。
“锵!”
一次硬撼,苏小鱼虎口崩裂,鲜血染红剑柄,身形倒飞出去,狠狠撞在灼热的岩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喷出。筑基后期与金丹初期,看似只差一线,实则鸿沟巨大,真元的质与量,以及对天地灵气的调动,都不可同日而语。
“放弃吗?求饶的话,师姐或许会救你哦。”流焰慵懒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苏小鱼脑海响起,带着一丝戏谑。
苏小鱼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却愈发锐利如剑。放弃?不!她的剑心,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磨砺中,反而变得更加剔透。生灭剑意在她体内奔腾,她回想起观摩师尊那平凡一剑时感受到的意境——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毁灭之中蕴藏着新生,是轮回,是交替!
“我之剑,非为杀戮,而为超脱!灭其凶焰,亦能生我剑道!”
她心中明光一闪,不再执着于硬碰硬地斩灭对方的攻击,而是引导!当毒蜥再次喷吐毒火时,她剑尖轻颤,生灭剑意化作一个微型的漩涡,竟将那狂暴的毒火牵引、分化,一部分“灭”之真意将其毒性湮灭,另一部分“生”之真意反而汲取其中纯粹的火灵之力,反哺自身!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但她做到了!她的真元在消耗与补充间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剑意运转也变得更加灵动圆融。
“咦?悟性不错嘛!”流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地火毒蜥似乎也察觉到对手的变化,变得更加狂躁。它猛地人立而起,全身鳞片倒竖,核心处一枚浑浊的金丹虚影浮现,引动整个火山腔室的火灵之力疯狂汇聚,显然要发动最强一击!
苏小鱼瞳孔骤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她知道,不能再留手了。她将全部心神、全部真元,乃至刚刚领悟的那一丝“引化”之道,尽数灌注于青钢长剑之中。
“炼心一剑,生死轮转!”
她清叱一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流光,不再是直来直往的劈砍,而是循着一种玄妙的轨迹,主动迎向了那凝聚了恐怖能量的金丹一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湮灭之声。灰光与赤红毒火碰撞的中心,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下。下一刻,地火毒蜥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它那凝聚了毕生修为的金丹虚影,竟在生灭剑意的侵蚀下,出现了道道裂纹,狂暴的能量不受控制地反噬自身!
而苏小鱼则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浑身焦黑,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重重砸在了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昏死过去。但她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柄布满裂纹的青钢长剑。
流焰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状态,点了点头:“真元耗尽,经脉受损,但剑意雏形未散,反而更加凝练。根基未损,休养几日便好,这次收获不小。”她随手收起那枚濒临破碎、价值大减的金丹和毒蜥材料,卷起苏小鱼,消失在山脉之中。
……
万药古林。
李志仁此刻的状态同样凄惨。他的衣袍被腐蚀出多处破洞,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正是强行感悟“七叶毒瘴花”药性时,被其散发的毒瘴所伤。但他盘坐在地,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的面前,悬浮着三团被自身丹心意念包裹的光球。左边光球内,清心玉莲散发着柔和纯净的净化气息;右边光球内,七叶毒瘴花吞吐着诡谲致命的斑斓毒气;中间,则是龙纹血木根,散发出磅礴的生机与一股躁动的血气。
三者属性相克,尤其是清心玉莲与七叶毒瘴花,几乎水火不容。如何调和它们,凝成辟毒丹雏形,是最大的难题。
李志仁回想起《百草丹心录》的总纲:“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毒与药,本为一体两面,相生相克……”
他不再试图用清心玉莲的力量去强行压制毒素,而是引导龙纹血木根那充满生机的血气作为桥梁与缓冲。他以自身神识为引,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三团光球缓缓靠近。
剧烈的能量冲突爆发,光球剧烈震颤,李志仁脸色一白,嘴角溢出鲜血,但他眼神坚定,神识死死稳住三者。他感悟着每一种药性的“情绪”,清心玉莲的“净”,七叶毒瘴花的“烈”,龙纹血木根的“生”与“躁”……
“调和,非是压制,而是疏导,是转化……”
他放弃了强行融合,转而引导清心玉莲的净化之力并非直接攻击毒素,而是净化龙纹血木根中的躁动血气,使其生机更加纯粹温和;再以这纯粹的生机,去包裹、安抚七叶毒瘴花的烈性,将其致命的毒性,逐步转化为一种强大的“驱散”与“震慑”外邪的力量。
这是一个极其精微的过程,对他的神识消耗巨大。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混合着血污与毒渍,但他成功了!三团光球最终稳定下来,形成了一枚鸽卵大小、色泽混沌、表面隐隐有玉莲、毒花、龙纹虚影流转的奇异光丹雏形!
虽然没有丹炉,没有火焰,但这枚以纯粹药性道理和丹心意念凝聚的雏形,其蕴含的辟毒之理,远超他之前炼制的任何生机丹!
瑶光的身影悄然浮现,看着那枚光丹雏形,微微颔首:“丹心通明,已得药性调和之三味。不错。”她挥手打出一道清光,没入李志仁体内,助他驱散残毒,稳定伤势。
……
无尽荒漠。
沈清尘嘴唇干裂,皮肤被晒得黝黑,眼神却紧盯着沙地上他以神识勾勒出的复杂阵图。十二根木质阵旗,被他以各种角度,深浅不一地插在沙丘的不同位置。
他失败了数十次。每一次尝试引动水脉,不是阵旗被狂风吹倒,就是能量冲突导致阵法崩溃,甚至引来小范围的沙暴反噬。
但他没有气馁。他不断计算着日照的角度变化,感知着脚下沙地深处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阴凉气息(可能是极深地下水的间接反映),调整着阵旗的方位与灵力输出节点。
“借势……平衡……”他喃喃自语,“烈日为阳,地阴为虚,欲引水行,需以土为媒,构阴阳对流之桥……”
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空炽热的太阳,又低头感受脚下沙地的深处。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再试图直接沟通那遥不可及的地下水源,而是利用沙漠昼夜温差极大的特点!
他重新布置阵旗,构建了一个极其复杂,甚至有些扭曲的复合阵法。一部分阵旗引动并积蓄白日烈阳之“热”(阳),另一部分阵旗则深深插入沙地,感应并放大夜间地脉散失的“寒”(阴)。阵法核心,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转换节点。
当夜幕降临,沙漠温度骤降。沈清尘启动了阵法。白日积蓄的阳热与夜间弥漫的阴寒在阵法核心剧烈碰撞、交汇,形成一股奇异的对流旋风。这股力量被阵法引导,狠狠冲击向沙地深处某个特定的点位!
“轰隆隆……”
地面微微震动,被阵法冲击的那片沙地,竟然开始向下塌陷,湿润的水汽开始丝丝缕缕地渗出!虽然远未形成绿洲,但一片小小的、不过丈许方圆的湿泥地,赫然出现在了死寂的沙漠之中!中央,甚至有一汪浑浊但确实存在的水渍在月光下反光!
玄癸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看着那片湿泥地,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以阴阳逆转为引,巧借天时地利,虽取巧,却深得阵道‘借势’真意。你,合格了。”她将三卷古朴的玉简抛给几乎脱力的沈清尘。
……
禁地小院。
林风看着三面水镜中,分别被师姐带回,虽狼狈不堪却各有收获的三个徒弟,满意地咂咂嘴。
“不错不错,破而后立,方见真章。小鱼儿剑意更显韧性,小李子丹心通透,小沈子阵道入门。总算没白费老夫……和你们师姐的一番苦心。”
流焰撇撇嘴:“老头子你就光动嘴皮子。”
瑶光微笑:“根基已夯实,可传后续法门。”
玄癸点头:“可接触更深奥的阵图了。”
林风伸了个懒腰,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虚空,望向了某个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是啊,雏鹰的翅膀硬了点,是时候带他们出去见见真正的‘世面’了。老待在这么个小水塘里,能养出什么真龙?外面的‘水’,才深着呢……”
三位师姐闻言,神色皆是一动。她们知道,师尊所谓的“正餐”,终于要端上桌了。而苍云大陆这片看似广阔的天地,在这位古老存在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水塘”而已。
新的波澜,即将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