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剑心丹韵
自那日废丹房外悄然一瞥后，苏小鱼的生活似乎并未改变。她依旧每日在剑峰石屋前练剑、清扫，心神沉入对“炼心剑意”和“划分阴阳”的感悟中，气息日渐凌厉，修为稳步向着筑基中期逼近。
然而，那道在夕阳下与草木交融的瘦削身影，以及那双纯粹专注的眼眸，却如同无意间落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间留下了一圈细微却持久的涟漪。修炼间隙，或是夜深人静时，那画面偶尔会浮现，带来一丝莫名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牵挂。
她知道他叫李志仁，知道他身处废丹房那等灵气稀薄、丹毒弥漫之地，修为低微。这与她所处的环境、所走的道路截然不同。按常理，他们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但这份不同，反而成了吸引她的一点。在她周围，尽是争强好胜、汲汲于资源的同门，而李志仁身上那种近乎“痴傻”的、对自身“道”的纯粹沉浸，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修行本真的模样。
这一日，她演练剑法时，心中忽有所感，对“炼心剑意”中一缕关于“生机转化”的细微变化产生了新的想法。这缕变化并非主杀伐，而是涉及剑气运转中，如何引动自身气血生机，使剑势更添一份绵长与韧性。这需要极其精微的控制，以及对“生机”本身的深刻理解。
她尝试了数次，总觉得差了一丝火候，难以把握那生机转化的关键节点。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李志仁引导草木生机时，那平和、纯净的意念波动。
“或许……”一个念头悄然升起。
她没有犹豫，身形一动，再次悄然来到了废丹房附近。她没有现身，依旧隐匿着气息，如同一个旁观者。
李志仁果然还在那里。他正对着一株叶片枯黄、濒临死亡的清心兰尝试着什么。他的神色比之前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虔诚。神识如同最柔和的月光，笼罩着那株清心兰，指尖流淌出的微弱灵力和那股独特的意念，不再是强行注入生机，更像是在与这株即将凋零的生命进行着最后的沟通与抚慰，引导其残存的生机进行某种有序的凝聚与升华。
苏小鱼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动用神识去探查干扰，只是用心去感受着那份平和、专注的意境。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因琢磨剑意而略显焦躁的心绪，竟缓缓平复下来。李志仁那与草木共鸣的状态，仿佛一种无声的道音，洗涤着她的心神。
她不再刻意去思考剑招的变化，而是将心神放松，去体会那份“引导”而非“强求”的意境。
不知过了多久，当李志仁终于力竭，脸色苍白地收回手指，而那株清心兰虽未完全复苏，但枯黄的叶片中心却凝聚出了一点极其微小的、蕴含着精纯宁静气息的碧绿灵露时，苏小鱼眼中骤然一亮！
引导！共鸣！
她似乎抓住了什么！
没有再看结果，她身形悄然后退，迅速返回剑峰。盘膝坐在石屋前，她再次尝试那缕关于“生机转化”的剑意变化。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用强大的剑意去强行推动气血，而是模仿着李志仁那“引导草木”的意境，将自身剑意化作一股柔和而精准的力量，如同溪流引导水滴，轻轻“点拨”着自身气血运转中那几个关键的生机节点。
嗡——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鸣自她体内响起。原本略显滞涩的气血运转，在那股带着“引导”意味的剑意点拨下，竟自然而流畅地加速，一股更加蓬勃的生机之力融入剑势之中！她随手一剑刺出，剑尖空气荡漾，不仅带着锋锐，更蕴含着一股生生不息的绵长气韵！
成功了！而且效果比预想的更好！
苏小鱼收剑而立，美眸中异彩连连。她没想到，观摩李志仁那看似与剑道毫不相干的“草木共鸣”，竟能对她领悟剑意产生如此奇妙的启发！
这让她对那个废丹房中的少年，产生了更深的兴趣。他走的，究竟是一条怎样的路？
……
废丹房内，李志仁小心翼翼地将那滴从清心兰中凝聚出的碧绿灵露收集到一个粗糙的小玉瓶中。虽然只有一滴，且耗费了他大半心神，但他心中充满了喜悦。这证明了他的路是对的，即使是濒死的草木，也能引导出其残存的最精华部分。
他感觉自己的“丹心”在一次次实践中，变得愈发敏锐。甚至，他隐隐感觉到，怀中那块黑铁牌，在他成功完成一些难度较高的引导后，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鼓励意味的温热。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念。
只是，他偶尔也会感到一丝孤独。这条路上无人理解，无人交流。他渴望能与人分享这份发现草木之美的喜悦，渴望能得到更多的指点。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铁牌，想起了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师尊。
“师尊……弟子一定会努力的。”
……
数日后，苏小鱼再次来到废丹房附近。这一次，她没有完全隐匿，而是在距离李志仁不远不近的地方显露出了身形，假装在此处寻找一种常见的、可用于打磨剑锋的“砺剑草”。
李志仁很快发现了她。看到一位气质清冷、容颜绝美、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女子出现在废丹房这种地方，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见过这位师姐。”
他认出了苏小鱼。如今落霞宗内，谁人不识这位在秘境中大放异彩，引得玄阴宗元婴长老打上门来的剑道天才？
苏小鱼看着他那副紧张又带着点茫然的模样，与自己脑海中那个专注引导草木的身影重叠，心中那份好奇与一丝极淡的好感又悄然浮现。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不必多礼。我乃剑峰苏小鱼，来此寻找砺剑草。你是此地的值守弟子？”
“是，弟子李志仁，负责看守废丹房。”李志仁低着头，不敢直视苏小鱼。他常年身处宗门底层，面对内门天才，尤其是如此有名的苏小鱼，自然感到压力。
苏小鱼目光扫过他刚才正在打理的一小片药圃，那里面的植物都长得格外精神，生机盎然。她心中微动，状似随意地问道：“这些草药，是你种的？长势甚好。”
李志仁闻言，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似乎提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紧张感都消散了些许，低声道：“回师姐，只是弟子闲暇时随意打理，谈不上种植。”
“哦？我看它们生机充盈，远胜寻常野草，你似乎很擅长此道。”苏小鱼继续引导着话题。
李志仁犹豫了一下，他本能地不想透露自己那特殊的“共鸣”之法，但又难得有人问起他擅长的事物，便斟酌着说道：“弟子……只是觉得，草木亦有灵，用心与之沟通，它们便会回馈以生机。”
这话说得含糊，却让苏小鱼心中一动。沟通？回馈？这正暗合了她之前感悟到的“引导”之意。
“草木有灵……说得不错。”苏小鱼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李志仁那依旧有些苍白，却因谈到擅长领域而泛起一丝光彩的脸上，“修行之路，万法同源。你能于此道有所得，亦是机缘。”
说完，她不再多言，随手采了几株附近的砺剑草，对李志仁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李志仁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茫然，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这位苏师姐，似乎和传闻中那般冷傲不太一样？她竟然会肯定他这“不入流”的爱好？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重新蹲下身，继续与他的草木进行“沟通”。
而离去的苏小鱼，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微微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次短暂的接触，让她对李志仁的观感更具体了一些。他的纯粹，他的执着，以及他那看似卑微却蕴含独特智慧的话语，都让她觉得，这个少年，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剑心感知丹韵。
一次偶然的邂逅，一句平淡的交流，却在两人都未察觉的情况下，为未来埋下了一丝莫测的因果。
禁地小院内，林风放下手中的刻刀，拿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摇头失笑：“一个愣头青，一个剑木头，这俩人凑一块儿，倒是有点意思。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他抬头望天，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某些有趣的未来片段，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