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九转控火与“大道至简”
接下来的日子,苏小鱼彻底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每日的功课依旧,扫地、劈柴、烧火、做饭、辨认药草、打坐调息,但每一项都被赋予了“炼气期”的全新标准,其难度呈几何级数飙升。
扫地时,她需时刻运转“清净无为扫心诀”,将那一缕微薄的真气均匀灌注于扫帚的每一根帚丝。这要求她对真气的掌控达到一种极其精细入微的程度,稍有不慎,要么真气涣散,扫地效果大打折扣,要么用力过猛,直接将扫帚上的枯黄帚丝催动得混沌气四溢,差点把院子里的石板都给“扫”出道痕来,引来扫帚不满的“教导”。
劈柴更是成了每日的噩梦。柴刀将自身刀意压制到极低层次,附于苏小鱼的真气之上,让她去劈砍那些看似普通、实则内蕴山谷道韵、坚逾精铁的柴薪。每一次挥刀,都不仅是肉体的力量,更是真气与刀意的融合、与柴薪纹理的对抗。她无数次被那反震的力道和凌厉的刀意震得气血翻腾,虎口崩裂,若非有小马扎的“不动如山”心法死死定住心神和肉身,恐怕早已被那丝刀意伤及根本。但在这痛苦的磨砺中,她对真气的凝练、运转速度以及防御能力,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而其中最让她感到棘手,甚至有些束手无策的,便是“烧火”这门功课,尤其是当那位热情过度的“棍师父”——烧火棍参与进来之后。
这日傍晚,灶膛里的火焰在苏小鱼笨拙的真气调控下,忽明忽暗,极不稳定。锅里的水半天烧不开,偶尔火苗窜起,又差点把锅底烧穿。
“笨!笨死了!”烧火棍急得在灶边直跳脚,焦黑的棍身散发出灼人的热浪,“真气不是蛮力!控火更非简单地吹气加油!火有灵性,亦有脉络!你的真气,便是引导这火之脉络的‘手’!”
它猛地飞到苏小鱼面前,棍尖一点微不可查的金红色光芒亮起,一股灼热而古老的意念瞬间笼罩了她。
“看好了!此乃‘九转控火诀’第一转——‘引火篇’!”烧火棍的神念如同烈焰咆哮,“感知火!理解火!驾驭火!让你的真气,化作火之君王的一道敕令!”
刹那间,苏小鱼的感知被强行拉入了一个火焰的世界!不再是肉眼所见的橘红色火苗,而是无数跳跃的、狂暴的、蕴含着毁灭与新生双重道韵的火焰符文!它们彼此碰撞、吞噬、融合,构成了灶膛里那看似简单的火焰。
她感觉自己那缕微弱的真气,在这狂暴的火焰符文中,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烧火棍的意念引导着她的真气,以一种极其复杂玄奥的轨迹,小心翼翼地穿梭于火焰符文之间,试图去接触、去安抚、去引导。
“感受它的‘呼吸’!找到它的‘节点’!以你的意志,规定它的形态与温度!”烧火棍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轰鸣。
苏小鱼咬紧牙关,集中全部心神,试图模仿那轨迹。但“九转控火诀”实在太过高深玄妙,远远超出了她炼气初期的理解和掌控极限。她的真气甫一接触那些狂暴的火焰符文,便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瞬间引发剧烈的反应!
“轰!”
灶膛里的火焰猛地失控,化作一条暴躁的火蛇窜出,不仅瞬间将锅里的水蒸发殆尽,更是差点燎着了苏小鱼的眉毛和头发,吓得她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被熏得乌黑,体内真气更是因为刚才的强行操控而一阵紊乱,胸口发闷。
“唉……”烧火棍见状,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棍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根基还是太浅,悟性也差了点……”
其他器物也传来神念。
柴刀嗡鸣:“早说了先学砍人!控火多麻烦!”
扫帚轻摆:“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蓑衣拂动:“混沌归元,包容万物,或许可尝试以包容之意引导火势?”
黑锅闷声:“锅要糊了……”
苏小鱼坐在地上,看着依旧在躁动不安的灶火,感受着体内紊乱的真气和脸上的灼痛,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做不到?
就在这时,林风的声音从她身后淡淡响起:
“控不了万符,便控一符;控不了一符,便控其一丝意。”
苏小鱼茫然回头。
林风走到灶边,没有动用任何真气,也没有去看那些狂暴的火焰符文。他只是拿起烧火棍,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农夫,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灶膛里燃烧的柴火。
他将几根燃烧正旺的柴火稍稍分开,又将几块未充分燃烧的木炭拨到火心,再轻轻压了压几处火势过猛的地方。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普通,没有任何玄奥的轨迹,也没有丝毫强大的气息。
然而,奇迹发生了。
在他这看似随意的拨弄下,那原本躁动不安、险些失控的灶火,竟如同被驯服的野兽般,迅速平息下来,变得温顺而稳定,均匀地舔舐着锅底,火光明亮而柔和。
“柴薪有疏密,空气有流通,火焰自然有强弱。”林风放下烧火棍,看向目瞪口呆的苏小鱼,“找到关键的那几处,稍作调整,便可引导其势,何须去掌控那万千符文,将自己累个半死?”
“大道至简。很多时候,不是你懂得不够多,而是你想得太过复杂。”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冲散了苏小鱼心中的迷茫和挫败!
是啊!烧火棍的“九转控火诀”固然是直指火焰本源的无上法门,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太过高远,如同让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去理解微积分的奥妙。
而前辈的方法,却是从最表象、最直接的地方入手!柴火的摆放,空气的流通!这才是她现阶段能够理解和掌控的!
她不需要去理解那万千火焰符文,她只需要看懂柴火燃烧的状态,然后像前辈那样,找到关键点,用最简单的方式(无论是用手,还是用一丝最基础的真气作为延伸)去拨动它,引导它!
这才是适合她现阶段的“控火诀”!
苏小鱼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她爬起身,也顾不上脸上的乌黑,再次走到灶边。这一次,她没有再去试图感知那玄奥的火焰符文,而是集中精神,仔细观察柴火的燃烧情况,感受着空气的流动。
她发现一处柴火堆积过密,导致内部燃烧不充分,黑烟滚滚;又发现一处柴火太少,火势即将熄灭。她尝试着分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真气,附着在手指上(这比直接用烧火棍去拨弄要求更高,但更能锻炼掌控力),小心翼翼地伸入灶膛,避开明火,轻轻拨动那几处关键的柴火。
她的动作还很笨拙,甚至手指被高温烫得发红,但当她成功地将那处过密的柴火拨开一丝缝隙,让空气流入,又将那处即将熄灭的柴火拨到火心时,灶膛里的火焰,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均匀起来!
虽然远不如林风那般举重若轻,效果也差强人意,但比起之前差点引发火灾的失控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咦?”烧火棍惊讶地轻咦一声,棍身微微震动,似乎没料到苏小鱼能这么快转变思路并取得成效。
“哼,还算有点小聪明。”柴刀嗡鸣道,语气里却少了几分嫌弃。
“懂得化繁为简,不错。”扫帚表示赞许。
“以自身微末之力,撬动更大局面,此乃智慧。”蓑衣拂动。
黑锅闷闷地补充:“水烧开了,可以重新煮东西了。”
苏小鱼看着灶膛里稳定燃烧的火焰,感受着那丝成功掌控的喜悦,心中对林风的敬佩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前辈随口一句点拨,便为她拨开了迷雾,指明了最适合她当前境界的道路。
大道至简。
这四个字,她似乎开始有了一点点模糊的理解。
她重新添水入锅,继续未完的晚饭准备工作。这一次,她调控火势时,心中不再有面对煌煌大道的惶恐,只有专注于当下、解决具体问题的沉着与认真。
林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颔首。
悟性尚可,懂得变通,心性也算坚韧。这块璞玉,倒是越来越值得雕琢了。
而他身后那些器物大佬们,此刻也安静了许多,似乎都在消化着林风那“大道至简”的教导。它们位格太高,有时候反而容易忽略最基础、最本质的东西。主人的话,对它们而言,同样是一种提醒。
山谷的夜晚,在灶火的噼啪声和淡淡的药膳香气中,显得格外宁静。苏小鱼的炼气期修行,在经历了一次小小的挫折与顿悟后,终于开始步入更加踏实、也更有效率的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