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随时都能来视察的最好理由。
尼根抱着朱迪斯，那张狂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思索的神情。
他低头看看怀里抓着他围巾不放的朱迪斯，又抬头看看林疏月。
这个女人，总能说到他心坎里去。
瑞克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准备在尼根说出“不”字的瞬间，就扑上去，哪怕是同归于尽。
夏灼阳的手依然按在瑞克的手臂上，看似在安抚，实则用了极大的力气，防止他暴起。
成了。
林疏月这一招，叫“投其所好”。
尼根这种人，最享受的是什么？不是单纯的抢掠，而是那种掌控一切，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权力快感。
让他把朱迪斯带走，那是一次性的胜利。
但让他把朱迪斯留在这里，自己却可以随时以“父亲”的身份降临，这等于把整个亚历山大，都变成了他的后花园，一个可以随时来“巡幸”的行宫。
这种持续性的，带有表演性质的权力展示，对尼根的吸引力，远比带走一个婴儿要大得多。
果然。
尼根笑了。
他咧开嘴，露出那口白牙，对着林疏月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聪明。”
“你他妈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
他转向瑞克，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听到了吗，瑞克？”
“这个，可比你识时务多了。”
“行！”
“我同意了！”
“这个小天使，就先寄存在你们这里。”
他用一种宣布恩典的口吻说道，仿佛这是对亚历山大天大的赏赐。
客厅里，格伦和玛姬等人，都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只有瑞克，依旧站得笔直，一言不发。
他无法感到丝毫的庆幸。
因为他清楚，这只是恶魔换了一种玩弄猎物的方式。
“不过！”
尼根话锋一转，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抱着朱迪斯，开始在客厅里踱步，活脱脱一个正在为自己王国规划未来的君主。
“既然是我的……嗯，我的小公主，那待遇就不能差了。”
他停下脚步，用棒球棍指了指卡罗尔。
“你，看起来会照顾人。从今天起，你就是小公主的首席保姆。”
卡罗尔人畜无害的笑了起来：“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尼根很满意。
他又指向了达里尔。
达里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只手始终搭在背后的弩上。
“你，那个用十字弓的酷哥。”
“我宣布，你现在是小公主的‘皇家猎人’。”
“以后她的辅食，必须用你猎来的，最嫩的松鼠肉或者兔子肉。懂了吗？”
达里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但他那凶狠的视线，足够说明一切。
尼根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哦？有脾气？我喜欢！”
“有脾气好啊，有脾气才能保护好我的小公主。”
林疏月在一旁看着，差点没绷住。
皇家猎人？
亏他想得出来。
这个尼根，还真是个表演型人格的天才。
她瞥了一眼瑞克，对方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了。
自己的团队成员，被敌人当众分封职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尼根的表演，还没结束。
他走到卡尔面前，蹲下身。
“还有你，小男子汉。”
“你，就是小公主的首席卫队长。”
“以后在亚历山大，谁敢让她哭一声，你就给我揍他，听见没？”
“出了事，我给你撑腰。”
卡尔愣住了，他看看尼根，又看看自己的父亲，不知该作何反应。
尼根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
“对了！还有房间！”
“她的房间必须是整个社区最大，阳光最好的那一间！”
“墙壁要重新粉刷！就刷成……嗯，露西尔上面那种血红色！不，太吓人了。”
他自言自语，然后一拍大腿。
“就刷成金的！黄金的颜色！这才配得上我的小公主！”
“还有音乐！她每天下午，必须听半个小时的古典音乐，培养情操！”
“莫扎特！对，就听莫扎特的！”
整个客厅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着尼根。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此刻正抱着一个婴儿，兴高采烈地安排着她未来“公主”般的生活。
这幅画面，荒诞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尼根。”
是西蒙。
他一直站在尼根身后，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充满了不耐和费解。
他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尼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消失了。
他抱着朱迪斯，缓缓转过身，看着西蒙。
他没有说话。
但客厅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十几度。
夏灼阳的眉梢微微一挑。
来了。
好戏开场了。
西蒙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或者说，他积压的不满已经让他顾不上了。
他看了一眼夏灼阳，那里面全是鄙夷。
然后他对着尼根，继续说道：“我们是救世军！你看看他们！”
西蒙伸手指着瑞克等人。
“他们怕我们，是因为我们比他们强！我们能随时要了他们的命！”
“你现在跟他们谈什么狗屁合作，还为了一个婴儿在这里浪费时间……这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甚至让一些救世军的成员，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救世军风格。
简单，粗暴，有效。
夏灼阳嘴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西蒙啊西蒙，你还真是个合格的催化剂。
没有你的愚蠢，我的计划怎么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尼根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和。
“西蒙。”
“你是在……教我做事？”
西蒙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这才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不是……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
尼根打断了他。
“你凭什么觉得？”
“就凭你那个塞满了肌肉和狗屎的脑子吗？”
尼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西蒙。
“我告诉你，我今天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
“未来，我们可以不用一枪一弹，就让所有人都为我们工作！像狗一样，摇着尾巴，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都送到我们面前！”
“而我们，只需要坐在王座上，制定规则！”
“这，才叫他妈的文明！才叫他妈的新世界！”
“而你呢？”
尼根的棒球棍，轻轻地点在了西蒙的胸口上。
“你还停留在用拳头抢劫的石器时代！”
“你只看得到眼前的一块面包，我看的是整个面包店！”
“这就是你和他之间的差距！”
“也是你，永远只能当我的狗，而他，可以坐在我身边的原因！”
这番话，毫不留情。
几乎是把西蒙的脸，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西蒙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屈辱，愤怒，不甘，各种情绪在他的脸上交织。
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尼根的气场，已经将他完全压制。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过家家吗？”尼根冷冷地问。
西蒙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不敢。”
“很好。”
尼根似乎还不满意。
他看了一眼西蒙刚才指着瑞克等人的那只手。
“你刚刚，用你的脏手，指着我的……合作伙伴们。”
“这很没有礼貌。”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去。”
“给他们，道歉。”
什么？！
西蒙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让他给这群待宰的羔羊道歉？
还不如杀了他。
“尼根……”
“嗯？”
尼根只是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毛，那根缠绕着铁丝的棒球棍，在西蒙的胸口上，转了个圈。
那无声的威胁，让西蒙浑身一颤。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露西尔就会砸碎他的脑袋。
在极致的屈辱和对死亡的恐惧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他转过身，面对着瑞克。
那张扭曲的脸，因为愤怒和羞耻，而微微抽搐着。
他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的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
瑞克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尼根很享受这种效果。
他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到，谁才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他转过身，将怀里的朱迪斯，小心翼翼地，递还给了瑞克。
瑞克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颤抖。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记住我们今天说好的，瑞克。”
尼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照顾好我的小公主。”
“也管好你的狗。”
“不然，下一次，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林疏-月和夏灼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走了！”
他大喊一声，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救世军的成员们，立刻跟了上去。
西蒙走在最后。
当他经过夏灼阳身边时，他停顿了半秒。
他没有看夏灼阳。
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但他用一种极度怨毒，又极度压抑的嗓音，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小鸟。”
“飞得太高，是会摔死的。”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跟上了尼根的队伍。
夏灼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看着西蒙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是吗？
可我，有翅膀啊。
而你，马上就要被关进笼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