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0时,南京夫子庙老茶馆。
十三四岁的学徒阿火已换上破棉袄,腰里系着草绳,打扮成卖“湖笔”的小贩。
“连夜送往下关渡口,交‘乌篷船老吴’,遇到‘卡子’就把竹筷扔河里。”老周叮嘱。
阿火点头,把竹筷和两支毛笔一起塞进褡裢,从后门溜出,消失在细雨里。
与此同时,掌柜“笔先生”提笔,在账簿背面写下紧急命令:“△312人,即刻起分批转移;路线:下关—浦口—皖北;备用点:老山矿洞、乌衣古镇;口令:青锋;时间:明晚12时前必须过浦口。”
写罢,他把账簿塞进一只“六安瓜片”茶叶罐,交给另一名女交通员,从长江送往上海——南京、上海、北平三地联动,骨干转移同时启动。
凌晨1点,下关码头。
雨丝斜织,江面漆黑。一艘乌篷船悄然靠岸,船头挂着“风灯”,灯罩上写着“笔墨”二字。
船上,南京地下党交通站站长老吴已等候多时。阿火跳上船,把竹筷递过去。
老吴捏碎蜡封,取出名单,迅速浏览,低声道:“重点对象37人,必须走水路,其他可分散走陆路。”
他转身,对船舱里几个黑影吩咐:“老山矿洞的去向不变;乌衣古镇的改走朱家坝,特务在前头设了卡子;宝塔桥的女工,今晚先藏到教堂地窖,明早坐粪船出城。”
众人点头,船桨轻划,江水“哗啦啦”分开,像黑夜被撕开一道口子。
乌篷船逆流而上,直奔浦口,沿途不断有小船加入,像一条条黑鱼,悄然游向对岸。
凌晨3点,金陵大学后门。
李慎之教授裹着旧棉袄,由两名学生护送,悄悄离开教工宿舍。
校门外,一辆带篷的马车已等候多时。车夫挥鞭,马车碾过湿滑的石板路,直奔老山方向。李教授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两名特务摸到宿舍,敲门无人应,只得悻悻而去。
凌晨4点,浦镇机厂工棚。
赵大保带着七个骨干,打着“夜修机器”的旗号,从机厂侧门溜出。他们每人背着工具包,里面藏着干粮和换洗衣物。
出城后,他们分成两组,一组走山路,一组走水路,约定在安徽和县集合。特务在工棚扑空,只抓到两个醉汉,气得直跺脚。
清晨6点,下关纱厂女工宿舍。
顾秀兰带着20多名女工,借口“早起倒马桶”,悄悄离开宿舍。
她们穿过后巷,来到一座废弃的缫丝厂,从地道钻进教堂地窖。
地窖里,神父已备好黑面包和热水,还准备了剪刀和染料——女工们要剪掉长发,染成花白,扮成“逃荒老太”,分批出城。
上午8点,秘密情报组二科。
陈默一宿未合眼,眼里布满血丝。他刚走进办公室,就见李诚拿着一份“昨夜异常动向”简报冲进来:“陈科,下关、浦镇多处发现共党分子潜逃,宪兵队请求增派人手设卡!”
陈默心里一紧,面上却皱眉:“又是零星逃窜?不必大惊小怪,按原定计划设卡就是。”
他接过简报,迅速浏览,发现“老山矿洞”“乌衣古镇”等转移路线已被特务察觉,暗叫不好。
他借口“汇总档案”,把李诚支走,立刻驱车赶往夫子庙。
上午9点,夫子庙老茶馆。
雅室里,陈默把一张新写的棉纸塞给老周:“特务已察觉部分路线,立即启用备用方案——”
1. 老山矿洞改走“汤泉镇—滁县”山路;
2. 乌衣古镇改走“朱家坝—全椒”水路;
3. 宝塔桥女工改走“粪船—江心洲—和县”;
4. 所有△人员,口令改为“秋蝉”,原口令“青锋”作废;
5. 遇卡子时,可抛“疑兵名单”吸引火力。
老周看完,立刻派人分头传令。陈默又叮嘱:“让阿火再跑一趟浦口,告诉老吴,风紧,船别停,直接放夜航,灯火管制。”
上午10点,南京街头。
宪兵队果然增派岗哨,街头巷尾布满检查站。
陈默坐着洋行轿车,一路观察,见宪兵对“花白头发的老太”和“衣衫褴褛的乞丐”并不上心,心里稍安——女工们的“易容”奏效了。
中午12点,老山山脚。
李慎之教授一行马车被两名宪兵拦住。车夫照事先排练,递上“汤山镇公所”路条,又塞了两块“袁大头”。宪兵挥手放行。
马车转过山坳,李教授撩开帘子,回望南京城,眼眶微湿——这一走,不知何年才能再回讲台。
下午2点,乌衣古镇。
赵大保等七人扮成“收破烂的”,推着独轮车,车上堆满破箩筐。筐底藏着短枪和文件。
过卡子时,他们故意把箩筐掀翻,破铜烂铁滚了一地。宪兵骂骂咧咧,只顾捡“好处”,没注意到“破烂王”们脚底生风,早已转过巷口,跳上等候的乌篷船。
下午4点,粪船码头。
顾秀兰和20名女工,脸上抹着锅灰,头发花白,佝偻着背,分批次上了粪船。
船舱里弥漫着恶臭味,姑娘们却笑得灿烂——再臭一点也没关系,能活命就行。
船老大老吴一声吆喝,乌篷船顺流而下,直奔江心洲。
那里,有组织安排的“换船点”,再转和县,就跳出特务包围圈。
傍晚6点,秘密情报组二科。
李诚拿着最新“搜捕报告”,气急败坏:“又跑了一批!共党像提前知道消息!”
陈默抿着嘴唇,假装沉思,却松了一口气——转移方案奏效了。
他淡淡道:“让宪兵队别瞎撞,按‘重点名单’逐一核查,其余散兵游勇,不必浪费人力。”
李诚无奈,只得领命。
陈默又补一句:“把‘老山矿洞’‘乌衣古镇’设伏,说不定能捞到漏网之鱼。”
这是给组织留最后一条生路:若还有没赶上的同志,可避过这两处,走更偏远的“汤泉—滁县”山路。
夜里9点,夫子庙老茶馆。
老周把最后一封“平安信”交给陈默:312名△骨干,已成功转移287人,剩余25人,因住址偏远或生病,尚未到位。
陈默看完,立刻写了一张新条:“剩余25人,走‘汤泉—滁县’山路,口令‘秋蝉’,接头人‘老郑’,明日黄昏前必须过滁县。”
他把条子塞进空心竹筷,让阿火再跑一趟。少年像一阵风,消失在夜色里。
夜里11点,洋行宿舍。
陈默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黑黝黝的城墙,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转移虽初见成效,但“清党”大网尚未完全撑开,更残酷的考验还在后头。
他取出加密笔记本,写下:
“△骨干已转移八成,剩余人员正走备用路线;特务察觉,但未伤及主力;明日是关键,务必保持灯火管制,严禁大队集结。”
写罢,他把纸条塞进胭脂盒夹层,准备明日送交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