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展中心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吴起灵扯了扯领带,蓝翔夹克被他塞进随身的帆布包,身上这套黑色西装还是韩舒芙临时让人送来的,袖口的金色纽扣硌得他手腕发痒。
“别皱眉,”韩舒芙挽着他的胳膊走过香槟塔,定制礼服的裙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待会儿拍卖师会先展示那面唐镜,据说当年是镇在法门寺地宫的,上面的镇邪咒用的是西域梵文。”
吴起灵的目光掠过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西装内袋的秦皇剑-红焰麒麟剑柄。剑身在鞘里微微发烫,看来这地方不止有古董,还有不干净的东西。他最不喜欢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浊气重,容易藏污纳垢,尤其是那些被拍卖行吹嘘得神乎其神的“古物”,多半沾着陈年煞气。
“在那边。”韩舒芙突然停下脚步,指向展厅中央的玻璃展柜。聚光灯下,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静静躺在丝绒垫上,镜面边缘雕刻着缠枝莲纹,正中央隐约能看见几个扭曲的符号,像虫子爬过的痕迹。
吴起灵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梵文,是失传的“镇魂符”,而且符纹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这面镜子绝非镇邪之物,而是用来镇压某个强大怨灵的容器。
“有点不对劲。”他低声说,左手悄悄按在展柜玻璃上,麒麟血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开。接触到黑气的瞬间,他突然听见一阵细碎的磨牙声,像有什么东西被困在镜子里,正用指甲疯狂抓挠镜面。
韩舒芙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端着香槟的手指微微收紧:“拍卖行的鉴定报告说这是唐代高僧的随身法器,怎么会……”
“别信那些鬼话。”吴起灵打断她,目光扫过展柜周围的安保系统,“这镜子里封着东西,而且快破镜而出了。你看符纹的走向,是逆时针的,这不是镇魂,是养煞。”
话音未落,展厅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两下。原本喧闹的人群不知何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那面青铜镜,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不好!”吴起灵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拽住韩舒芙往后退,“这镜子在影响人的心智!快离开展柜!”
就在他们后退的瞬间,玻璃展柜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镜面里的黑气越来越浓,隐约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在里面翻滚,镇魂符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失。
“桀桀……”一阵尖细的笑声凭空响起,像无数根针扎进人的耳膜。那些被影响心智的宾客突然齐刷刷地转向吴起灵,伸出双臂朝他们围拢过来,步伐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韩舒芙!想办法切断电源!”吴起灵将她护在身后,右手已握住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柄。剑身在鞘里剧烈震颤,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即将破封的凶煞之气。
韩舒芙立刻点头,掏出手机快速拨号。作为会展中心的股东之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的电路总闸位置。但电话拨出去的瞬间,她突然脸色一白——听筒里传来的不是助理的声音,而是一阵黏腻的咀嚼声,和刚才镜子里的磨牙声如出一辙。
“来不及了。”吴起灵低喝一声,左脚猛地跺向地面。坚硬的大理石瞬间裂开半寸深的纹路,他借着反震之力腾空跃起,避开前方扑来的几个宾客,右手顺势抽出秦皇剑-红焰麒麟。
赤红剑气如火龙般窜出,精准地劈在玻璃展柜上。随着一声爆响,展柜四分五裂,青铜镜掉落在地,镜面朝上,正中央的镇魂符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跃在半空的吴起灵。
“终于……出来了……”镜面里的人影缓缓站起,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皮肤像泡发的腐肉,浑身淌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它抬起头,露出张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脸,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三百年了……该你们偿命了……”
吴起灵落地的瞬间顺势翻滚,躲开对方喷吐的黑气,同时剑指猛地指向青铜镜:“是你在操控这些人?”
“他们?”怨灵发出刺耳的笑,抬起腐烂的手掌指向那些呆滞的宾客,“不过是些借命的容器罢了。当年把我封进镜子的那些人,他们的后代,都该成为我的养料!”
吴起灵突然注意到它手腕上的银镯——那是个做工精致的长命锁银镯,上面刻着“李”字。结合刚才听到的三百年期限,他瞬间想通了关节:“你是清代被冤杀的绣娘李氏?当年把你封进镜子的是江南巡抚的后人?”
怨灵的动作猛地一顿,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猩红:“你怎么知道……”
“猜的。”吴起灵冷笑一声,左脚在地面划出半圈,摆出格斗的起手式。他最擅长从煞气中读取记忆碎片,刚才接触镜面的瞬间,已经捕捉到了零碎的画面——绣楼、火盆、穿官服的男人、满地的鲜血……
“既然知道了,就更该去死!”李氏怨灵嘶吼着扑上来,腐烂的手指化作尖利的爪牙,带着浓郁的尸臭味抓向吴起灵的咽喉。
吴起灵却不闪不避,右手的秦皇剑-红焰麒麟突然横扫,赤红剑气擦着地面飞过,逼得怨灵不得不后退闪避。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俯身,左手快如闪电般抓住掉在地上的青铜镜,麒麟血顺着掌心渗入镜面。
“啊——!”怨灵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点燃般剧烈燃烧起来,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
“镇魂符是假的,但这镜子的材质是玄铁混朱砂,天生能克制阴邪。”吴起灵紧握着青铜镜,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以为破镜就能自由?太天真了!”
他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对付怨灵最有效的办法不是斩杀,而是勾起它们的执念。于是他一边用剑气逼退李氏,一边扬声道:“当年害你的巡抚早就断子绝孙了!你困住的这些人里,有个小姑娘的外婆是你的同乡,小时候还听老人讲过你的故事,说你是个善良的绣娘……”
李氏怨灵的动作明显迟滞了,利爪停在离吴起灵脸颊不到三寸的地方。它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腐烂的脸上似乎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同乡……绣娘……”
“对,她们还在惦记你,说你绣的鸳鸯比活的还好看。”吴起灵趁热打铁,语气却依旧冰冷,“但你现在看看自己,变成了连鬼都不如的东西,值得吗?”
就在这时,韩舒芙突然喊道:“吴起灵!西北角落有面穿衣镜!”
吴起灵立刻会意。怨灵最怕的就是看见自己扭曲的模样,尤其是这种因执念化煞的凶灵。他猛地侧身避开李氏的爪击,同时将手中的青铜镜狠狠砸向西北方向。
青铜镜撞在穿衣镜上,两面镜子瞬间贴合在一起。李氏怨灵像被无形的线拽住,身不由己地冲向镜面。当它在穿衣镜里看见自己腐烂扭曲的模样时,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身体开始剧烈消散。
“不……这不是我……”它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镜中的自己,却在接触到镜面的瞬间,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被青铜镜重新吸了回去。
随着怨灵被重新封印,那些被控制的宾客突然晃了晃,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纷纷露出茫然的神情。展厅的灯光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吴起灵捡起嵌在穿衣镜里的青铜镜,镜面已恢复平静,只有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镇魂符痕迹。他将镜子塞进帆布包,转身看向韩舒芙,发现她正蹲在地上,轻声安抚着一个被吓坏的小女孩。
晨光透过会展中心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韩舒芙低垂的侧脸上,柔和得像幅画。吴起灵突然觉得,这身让他浑身不自在的西装,似乎也没那么难穿了。
“走吧。”他走过去,自然地接过韩舒芙手里的香槟杯放在旁边的托盘上,“这里的事交给安保,我请你吃豆浆油条。”
韩舒芙仰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穿西装吃豆浆油条?不怕被人笑话?”
吴起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笔挺的西装,又摸了摸帆布包里的蓝翔夹克,突然笑了:“怕什么,我这人向来表里不一。”
两人并肩走出会展中心时,韩舒芙突然想起什么,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对了,下周我家老爷子想请你吃饭,说是要谢你……”
“不去。”吴起灵想都没想就拒绝。他最烦应付长辈,尤其是韩家那种规矩繁多的豪门。
韩舒芙却脚步不停,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老爷子说,他有本民国时期的驱魔手札,上面记载着怎么彻底净化玄铁镜里的煞气。”
吴起灵的脚步猛地顿住。他侧头看向韩舒芙,对方正眨着眼睛看他,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色的粉末。
“地址。”他最终还是松了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韩舒芙立刻笑靥如花,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老地方,下周六晚上七点。这次不用穿西装。”
吴起灵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偶尔应付一下豪门饭局,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能让秦皇剑-红焰麒麟都认可的人,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
街对面的樱花树随风摇曳,花瓣落在吴起灵的帆布包上,像在为这趟意外的晚宴邀约,盖上温柔的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