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令院的午后,阳光被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切割成一块块温暖的色斑,慵懒地洒在古老沉厚的书架上,灰尘在光柱中缓慢浮动。知论派资料室的深处,寂静得只能听到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
珐露珊独自站在高耸的书架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本古籍封面那已有些黯淡的烫金文字。百年时光足以让辉煌蒙尘,亦能让炽热的心逐渐冷却,就如同她那段被遗忘在沙漠遗迹中的岁月,以及归来后似乎再也无法被主流认可的古典机关术研究。
“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逸出唇瓣,葱绿色的发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落肩头。
百年前那场意外带来的不仅是学识的断层,更深的是那种被时代洪流抛下的孤寂感,萦绕不去,几乎成为她的一部分。她收拾起桌面上几份再次被评审驳回的论文稿件,准备离开这间充满了过去气息的资料室。
就在这时,资料室那扇沉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打扰了,请问有关须弥古代机关文的资料大致在哪个区域?”一个清朗而富有朝气的男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珐露珊循声转身,看到一位金发旅者正站在门口,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他胸前飘着那个闻名须弥的白色小精灵派蒙,正好奇地探头张望着这间满是古籍的房间。
“哦?”珐露珊微微眯起眼睛,习惯性地带上了一丝前辈学者的审视与些许不易察觉的傲慢,“现在还有年轻人对枯燥的古典机关文感兴趣?”她的语气平淡,但内心深处却难以抑制地泛起一丝微澜——这已经是数月以来,第一个主动前来询问古典机关术相关的人,尽管对方看起来像是个冒险家,而非学者。
空微笑着走近,步伐沉稳,他似乎并未在意珐露珊那点疏离的态度。“我在探索赤王遗迹西部区域时,偶然发现了一些无法解读的文字纹样,”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行囊中小心地取出一张卷好的纸张,“感觉非常古老,教令院目前的通用文献里找不到对应记录。”
纸张被展开,上面是用炭笔精细而准确地复刻下的古老石刻纹样,笔触清晰,甚至保留了石壁上的磨损痕迹,可见拓印者的用心。
珐露珊的目光落在图纸上,原本略显慵懒的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起来,她下意识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第三遗迹特有的加密铭文!这不可能…根据记载,那座遗迹应该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流动的沙海彻底吞没了才是…你从哪里找到这个?”
“探索者总有些自己的小方法和运气。”空保持着温和而神秘的微笑,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细节,“我查阅档案时,得知珐露珊前辈您是这方面最权威的学者,所以特来请教。”
这一刻,珐露珊感到那层包裹了自己百年的、用孤独和学术骄傲筑起的心墙,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久违的、被人需要(尤其是被需要她专精的知识)的暖意悄然渗入。
她自然不会知道,这个看似偶然的相遇,其实是空在广泛查阅教令院档案、多方打听后,精心计划的第一步。
当空读到关于这位百年前的天才学者、其专研领域以及她归来后处境的相关记录时,他就直觉地意识到,这位看似边缘化的学者,其深奥的古典机关术知识,很可能隐藏着寻找妹妹下落的关键线索。
派蒙曾对此表示怀疑,但空相信自己的判断。
空开始频繁地造访珐露珊那间位于教令院角落、略显冷清的研究室。他每次都会带来一些从不同遗迹中发现的、或是复刻或是实物的古老文字样本请她解读,而作为回报,他会分享旅途中的种种见闻——不同于须弥的异国风情、惊险的冒险故事、奇特的魔物生态。
珐露珊发现自己沉寂已久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了,并且日益期待起这些不定时的拜访。金的发色、讲述时生动的表情、偶尔带来的异国小点心…这些都渐渐成为她灰白色调学术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前辈,看看我今天又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一个普通的午后,空举着一个用软布包裹的小盒子,笑吟吟地走进研究室。珐露珊正埋首于一堆纸稿中,闻声抬起头,试图维持平时那副严肃前辈的样子,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哼,少来这套。上周交给你的那套基础符文解析练习,你都没按时完成。”她假装责备,目光却已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盒子,手上接过时动作轻柔小心。
盒子里躺着一块材质特殊的黑色石板碎片,边缘不规则,上面刻着一种极为罕见、混合了多种体系特征的文字,还镶嵌着几乎看不清的细微纹路。
“这是…坎瑞亚鼎盛时期对外交流使用的混合密码符文!这品相…你从哪里弄到的?”珐露珊惊讶地抬头,却蓦然发现空不知何时已凑得很近,他的脸离自己只有寸许距离,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秘密。”空压低声音,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而明亮的光彩,“除非…前辈答应今晚赏光共进晚餐,我才考虑告诉您哦?”
珐露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加速跳动。百年来的岁月里,从未有人如此自然地闯入她的个人空间,提出这样…近乎约会的邀请。学术者的矜持和长久以来的孤独感在脑中拉扯,但最终,对那块石板来源的好奇心,以及某种更深层的、连她自己都不愿仔细剖析的微小期待,让她保持着表面的镇定,轻轻点了点头。
晚餐订在兰巴德酒馆二楼一个安静的私人包间。空显然做了功课,桌上都是珐露珊偏好的口味:帕蒂沙兰布丁的清甜,薄荷豆汤的凉爽,还有几道须弥特色菜肴,火候恰到好处。交谈的气氛轻松愉快,空巧妙地引导着话题,不知不觉间就引向了她的过去。
“听说前辈曾经在一次遗迹探索中遭遇意外,被困了将近百年?”空状似随意地切着烤肉,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那种漫长到几乎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孤独…一定很难熬吧?”
珐露珊握着汤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勺尖碰在碗沿,发出细微的轻响。“…没什么值得多提的。不过是学术生涯中一次重大的判断失误导致的后果罢了。”她试图用学术化的冷淡口吻轻描淡写,但眼中一闪而逝的深切的空洞与痛苦,没有逃过空始终留意着的眼睛。
“我倒是觉得,这非常了不起。”空忽然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放在桌面的那只微凉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整整百年的孤独,非但没有摧毁您的意志,甚至在重返这个早已陌生的时代后,依然能坚持自己的研究道路,努力重新融入。这种坚韧…令我非常敬佩。”
珐露珊感到眼眶微微发热,一种酸涩又温暖的冲动涌上喉头。百年来,人们提及那段经历,要么是猎奇,要么是浅薄的同情,从未有人像这样——真正看到并试图理解那段经历背后的重量与价值,并予以纯粹的肯定。在那一刻,连珐露珊自己都未曾清晰地意识到,某种执拗的、名为占有欲的种子,已被这句看似真诚的赞赏悄然埋入心底那片荒芜已久的土壤。
自那之后,珐露珊发现自己对空的依赖与日俱增。她开始下意识地记录空每次到访的细节:他今天偏爱哪种话题,多喝了一口哪种饮料,对哪本书多看了一眼。她甚至偷偷收藏起他偶尔使用过的茶杯,放在研究室最隐蔽的柜子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一点短暂的温度。
“今日空提及了三次‘永恒绿洲’的传说,他对赤王文明与坎瑞亚古国在机关术上的可能关联显露出浓厚兴趣…下次或许可以整理那部分笔记给他。”
深夜的研究室里,灯火常明。珐露珊在一本不起眼的硬皮笔记本上仔细记录着,笔尖沙沙作响,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淡淡红晕。
她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满足感中,却未曾留意到,窗外浓重的夜色里,一道模糊的身影曾悄然闪过——那是负责为空监视情况、隶属于深渊教团的成员,以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空有时会站在研究室外的阴影里,透过窗缝安静地观察片刻,看着珐露珊对着他带来的小物件或记录本出神,嘴角会泛起一丝计划顺利进行的满意弧度。
通过教令院的加密档案、与智慧之主纳西妲的多次交谈,他早已深入了解了这位百年学者的性格特点与心理弱点。她外表傲慢,实则内心因漫长孤独而极度渴望认可与陪伴,这样的存在,一旦抓住一丝温暖,最容易产生强烈而执着的依赖与占有欲。一切都在按照他预设的剧本上演。
计划的顺利甚至超出了预期。直到某天下午,珐露珊刚从智慧宫讨论区回来,恰巧目睹空与一位来自因论派的年轻女学者在走廊角落相谈甚欢,那位女学者被空的话语逗得掩嘴轻笑,空也回报以温和的笑容。珐露珊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那位是…?”她声音极低地问着飘在一旁的派蒙,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住了衣角。
“哦,你说她呀!她是因论派的学者阿娜耶,我们对坎瑞亚时期的历史有点疑问,正好请教她…”派蒙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珐露珊已经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葱绿色的发梢划过一个略显僵硬的弧度。
第二天清晨,一则消息在教令院小小的范围内流传开来:因论派的学者阿娜耶莫名昏迷在教令院高层洗手间的独立隔间里,身边散落着几个结构精巧却略显古怪的机关装置,像是某种未完成的试验品。经检查,她只是吸入了少量令人昏睡的温和药剂,并无大碍,但醒来后对发生了什么毫无印象。空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整理冒险装备,他动作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极淡、难以被察觉的了然微笑——猎物终于按捺不住,踏入了精心编织的罗网。
此后,空开始在与珐露珊的交谈中,似是不经意地提及其他几位同样研究古代文明的学者的名字,或是称赞他们的某一点发现,同时细致地观察珐露珊的反应。每一次,只要他提到别人,珐露珊总会在第二天或不久后,“偶然”地取得某项小小的研究突破,或是“刚好”解读出某个空极度关心的关键符文,其内容恰好能完美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无暇他顾。同时,空发现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一枚用于解读符文的水晶透镜、一支用惯的羽毛笔、甚至是一条常用的束发带——开始时不时地神秘消失,过几天又会奇迹般地、被擦拭干净地出现在他临时住所的床头柜上,那里不知何时被珐露珊设置了一个“失物收集处”。
“前辈最近…似乎特别关心我的行踪和物品?”一天,空在珐露珊全神贯注解析一段文本时,突然状似随意地发问。
珐露珊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手中的古籍险些滑落。“我…我只是…恰好注意到你总是丢三落四,顺手…顺手帮你收拢一下而已。”她试图掩饰,眼神飘忽,耳根却泛起了薄红。
空适时地上前一步,扶住她差点掉落古籍的手,就势极其自然地将她拉近了自己。“其实…前辈不必如此费心。”空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心安的低沉磁性,“如果我最近似乎更关注其他几位学者的研究,也只是因为他们的方向或许能提供一些寻找我妹妹的旁支线索。但是…”
他微微停顿,感受到掌心中珐露珊的手轻轻一颤,他继续说了下去,语气更加柔和:“但是没有人能像前辈您这样,如此深刻地理解古典机关术的精髓,能给我提供最直接、最关键的帮助。您才是…独一无二的。”
这番话如同带有魔力的咒语,精准地抚平了珐露珊心底翻涌的不安,同时又更深地助长了那份执拗的占有欲。她抬头望着空,眼中混合着被认可的喜悦和一丝仍未消散的忐忑:“…你真的这样认为?”
“当然。”空抬起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滑落的葱绿色发丝,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额角,“所以,真的不必在意其他人。您才是我最重视、最不可或缺的合作者兼…朋友。”
珐露珊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触和直白话语击中了,脸颊微红地低下头,却没再挣脱。她心中那点阴暗的苗头因为这份“特殊”的认可而变得更加茁壮,驱使着她更密切地关注空的一切,试图将他更多地拉入自己的世界,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更深入地落入空早已为她编织好的、名为“温柔”的掌控之中。
时机逐渐成熟,空向珐露珊发出了邀请,称在喀万驿附近的山谷中发现了一处新的小型遗迹入口,内部机关符文颇为奇特,希望她能一同前往探索,借助她的专业知识进行现场解读。珐露珊几乎没有犹豫便欣然同意,对她而言,这是难得的、能与空单独相处并进行“学术合作”的机会,却丝毫未察觉这整个“发现”本身就是空借助深渊教团力量精心布置的舞台。
遗迹深处,在一间布满古老壁画的圆形石室中央,空“无意中”触动了某个隐蔽的机关枢纽。霎时间,四周墙壁乃至天花板和部分地面,都发出了柔和的微光,随即变得光滑如鉴,清晰地映照出室内的一切——无数个珐露珊和空的身影被复制延伸,仿佛置身于一个由镜像构成的迷宫核心。
“这、这是什么机关?”珐露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看向身旁最近的一面镜子,却恰好从镜中看到空正从身后缓步靠近自己,他的目光透过镜面,牢牢锁定了她。
“根据一些残破记载推测,这可能是赤王时期一种被称为‘心象棱镜’的情感映射装置。”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温和而平静,他伸出双手,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稳固地圈在自己怀中,“据说它能映射并放大身处其中心灵深处的一些…真实波动与渴望。”
镜中的珐露珊,看到自己脸上无法抑制地浮现出惊愕与羞赧交织的红晕,而身后的空,表情在镜面的多重反射中显得有些高深莫测,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深邃。她感到心跳如鼓擂,下意识地想要转身脱离这过于亲昵又令人心慌的禁锢,却被空温柔而坚定地禁锢在原地,他的手臂如同最有韧性的藤蔓,既不会弄疼她,也绝不让她逃离。
“前辈最近…总是那样专注地看着我,”空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敲打在她的心上,“收集我触碰过的物品,细致地记录我的喜好行程,甚至…为了让我只看着你,而对其他人采取了行动…”
珐露珊浑身剧烈地一颤,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你怎么会知…”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空却低低地轻笑了一声,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是一种安抚,又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您啊,前辈。从我们在资料室第一次‘偶然’相遇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看着您了。”
他轻轻用力,扳过珐露珊的身体,让她面对着自己,不容她躲避目光:“您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猎手,小心翼翼地布置着陷阱,期待着我的落入。但或许,从最开始,您就是我精心选中的…猎物。”
珐露珊眼中充满了慌乱、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道破心思后奇异的兴奋与战栗:“你…你是故意…故意引诱我产生这种…这种感情?”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是的。”空坦然承认,他的目光坦诚得近乎残酷,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因为我需要您,前辈。需要您完全地、彻底地属于我。不仅仅是您脑中那些无价的古典机关术知识,更是您这个人…您的全部注意力、您的情感、您的忠诚。这一切,我都想要。”
在无数面镜子永恒复刻的映照下,在珐露珊混合着震惊、恐惧、羞耻却又无法抑制涌动的爱恋目光中,空缓缓低下头,吻上了她微凉的唇瓣。珐露珊象征性地挣扎了片刻,便如同被抽离了所有力气般软化了下来。
百年的孤寂早已在她灵魂深处凿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她渴望被需要,渴望极致的关注与占有,即使明知眼前可能是万丈深渊,是甜蜜的毒药,那瞬间充盈空洞的满足感也让她难以抗拒地选择了屈服。
从遗迹返回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呈现出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微妙平衡。珐露珊依然保持着那种近乎病态的专注与占有欲,密切留意着空的一切,但她的每一个行动,似乎都在空的预料和无形掌控之中。她试图用她的方式禁锢他,却发现自己反而更深地陷入了他编织的情网。
某日晚间,估摸着空应该结束一天的委托回到住所,珐露珊再次难以抑制思念与掌控欲,悄悄利用机关术潜入了空在须弥城暂居的房间。屋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她却惊讶地发现空并未入睡,而是正衣冠整齐地坐在床边,仿佛早就在等待着什么。
“我猜到你今晚会来。”空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朝她张开手臂,“不过来这边吗,前辈?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
珐露珊站在阴影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无法抗拒那份诱惑,慢慢地走过去,投入他那早已为她敞开的怀抱。“你…难道不会害怕这样的我吗?”她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我知道自己的这些感情和做法…并不正常…我控制不住…”
空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鸟儿:“正好相反。您的这份执着和专注,反而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引导着珐露珊的手,触摸自己左侧的胸膛,让她感受其下平稳而有力的跳动,“看,它正是因为您才跳动得如此真实。”
这番半是真实半是操纵的情话,彻底击溃了珐露珊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紧紧回抱住空,第一次在他面前流下眼泪,声音哽咽:“请不要离开我…空…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恐怕…恐怕会彻底…”
“不会离开的。”空给出承诺,声音温柔,然而在昏暗光线未能照亮的眼底,却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只要前辈继续运用您无与伦比的智慧,帮我寻找关于我妹妹下落的线索,我会一直需要您,陪伴您。”
利用与情感操纵的界限,在这一次次的接触与交锋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空发现自己开始逐渐享受这种将一位才华横溢却内心孤独的学者牢牢掌控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享受她全然依赖又充满占有欲的矛盾模样。
而珐露珊则沉浸在这种被人强烈需要、视为“独一无二”的巨大幸福感中,即使心知肚明这种需要很可能建立在某种交换基础上,她也甘之如饴。
这种危险的平衡,最终在小吉祥草王纳西妲一次偶然的造访中被打破。那天,纳西妲来到空暂居的住处,似乎是想讨论一些关于世界树记忆碎片的问题。交谈间,她无意中提及:“旅行者,你之前让我留意的、关于你妹妹的最新线索,经过再次梳理,能量波动的指向似乎更偏向于枫丹水域方向,而非须弥沙漠地带…”
当时珐露珊正好端着一壶新泡的帕蒂沙兰茶走来,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手中的茶壶险些脱手摔碎在地。
“妹…妹?”她的声音尖细得几乎变调,难以置信地看向空,“你…你接近我,一直以来和我…都只是为了…为了寻找你妹妹的线索?”巨大的被欺骗感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空立刻试图安抚解释,但珐露珊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边缘。她猛地后退几步,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了空一眼,随即转身冲了出去,甚至忘了使用机关翼。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珐露珊将自己彻底反锁在教令院最深处的个人研究室内,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极度的痛苦、背叛感和害怕失去的恐惧,转化成了某种偏执的疯狂。
她动用了一切所能调动的知识——百年前的古机关术、赤王科技碎片、甚至掺杂了一些她从遗迹中学来的、危险的精神引导技巧——设计并赶制出了一套复杂无比的禁锢机关,其强度据她计算,甚至足以短暂困住拥有神之心的存在。
第四天清晨,空像往常一样来到珐露珊的研究室门前,却发现门扉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封锁。当他强行推开后,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研究室内部结构大变,四周墙壁布满了层层叠叠、发出幽蓝色不祥光芒的古老符文,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将他彻底困在了房间中央。空气中弥漫着强大而稳定的能量波动。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空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静,目光扫过那些复杂无比的符文序列。
珐露珊从一堆嗡嗡作响的机关装置后的阴影里缓缓走出,眼中布满了血丝,葱绿色的长发有些凌乱,但眼神却闪烁着一种混合了深切爱恋与绝望疯狂的复杂光芒:“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了…空。留在这里,永远陪着我…我们一起研究最喜欢的古典机关术…只有我们…再也不需要别人…”
空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脸上并没有出现珐露珊预期中的愤怒、恐惧或是试图强行突破的迹象,反而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接着,在珐露珊震惊的目光中,他径直走向房间一侧那不断旋转、看似最为复杂的核心控制符文盘前,手指如飞般在上面快速而精准地点触、修改、重组着序列。
伴随着一阵细微的能量流动声,周围墙壁上那些散发着强大禁锢力量的幽蓝色符文光芒迅速黯淡、消散,封锁解除得无声无息。
“这怎么可能?!这个装置…这个结界的设计原理应该早已失传,无人能解才对!”珐露珊难以置信地惊呼,身体因震惊和力量的反噬而微微摇晃。
空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近乎无奈的微笑:“您忘了么,前辈?这段时间以来,您早已毫无保留地与我分享、探讨过所有您掌握的古典机关术秘密,包括那些您认为早已失传的禁忌部分。”他一步步走向因计划失败和反噬而开始颤抖的珐露珊,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而且…我或许,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样一天。”
珐露珊预期中的斥责、愤怒或是彻底的决裂并没有到来。空只是用指尖温柔地擦去她不知不觉间滑落的泪水:“我承认,最初刻意接近您,确实是为了寻找关于我妹妹下落的线索。
您的知识是我当时认为最有可能的关键。”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目光坦诚地迎上她绝望而困惑的眼睛,“但是,在这一切的过程中…现在…我发现自己是真心地…迷恋上了您的这份执着、您的纯粹、以及您那令人惊叹的智慧。这份感情,并非全是虚假。”
这是空第一次如此坦诚地承认自己的感情,尽管依旧夹杂着最初的目的。珐露珊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疯狂和绝望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只剩下巨大的迷茫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光。
“所以,我不需要您用这种东西来禁锢我。”空继续说着,声音低沉而柔和,他再次引导珐露珊的手触碰自己的心口,“因为早在不知不觉间,我的心已经被您…被您这位既固执又天才的前辈,彻底捕获了。”
极致的坦诚在此刻化作了最有效的操控。珐露珊最后的心防彻底崩塌,她猛地投入空的怀抱,像个迷路已久终于归家的孩子般,失声痛哭:“对不起…空…对不起…我差点…差点又用错误的方式…”
“没关系了…都过去了…”空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让我们忘记这些不愉快,重新开始,好吗?这一次…尽量不再有谎言和算计。”
数月之后,通过多方线索的汇总以及深渊教团最后传来的一条加密信息,空终于得到了关于妹妹荧的确切消息,她近期曾在枫丹西北海域出现过。他必须立刻动身前往。
空平静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珐露珊。出乎他意料的是,经历了上一次的崩溃与和解,珐露珊这次表现得异常平静。她没有哭闹,没有质疑,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甚至开始默默地帮他整理行装,检查冒险必备的物品是否齐全。
“你…”在她将一叠精心绘制的、可能用于枫丹地区古老遗迹的机关符文解析笔记塞进空的背包最外层时,她终于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无法完全掩饰的颤抖,“…还会回来吗?回到须弥?”
空转过身,凝视了她许久,久到珐露珊几乎要再次被不安吞噬时,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前辈…愿意和我一起旅行吗?”
“什…什么?”珐露珊彻底愕然,大脑似乎一时无法处理这个提议,“但我的研究…教令院的工作…”
“您的研究在哪里都可以进行,资料可以申请调阅副本或者远程借阅。至于教令院的工作…”空打断她,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相信小吉祥草王会很乐意给您安排一个长期的、‘外出实地研究’的特殊岗位。而且…”
他走上前,握住珐露珊的手,目光真诚:“而且,我真的需要您。不仅需要您的知识在未来旅途上继续帮助我,更需要…您的陪伴。我一个人旅行太久了。”
这一刻,珐露珊彻底明白了,自己这辈子恐怕永远都无法真正摆脱这种甜蜜的、双向的束缚了。她看着空眼中那份混合着算计、需要、或许还有几分真心的复杂情感,最终,眼中闪烁着泪光,却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派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小声地嘀咕着:“真是…可怕又和谐的一对呢…”
离别的夜晚,珐露珊最后一次将空约到了那个充满他们关键回忆的赤王遗迹,在那间布满了镜像机关的圆形石室里。
在无数面镜子永恒的注视下,她看着镜中并立的两人,神情郑重地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空…告诉我,从开始到现在,你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究竟有多少,是出自真心?”
空没有立刻回答。他同样看着镜中珐露珊那双充满了智慧、偏执、以及此刻全然交付的信任的眼睛,良久,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复杂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微笑。
“真话与谎言…到现在这个地步,或许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各自选择相信什么。”他伸出手,紧紧握住珐露珊微凉的手指,目光透过镜面,牢牢锁住她,“而我选择相信,我们之间的这种联系,无论是始于何种目的,此刻以及未来,都是真实不虚的。这就足够了。”
在无数面镜子交相映照出的无限回廊中,两个都不完全坦诚、内心各有缺憾与执念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接纳、相互依存的方式。
珐露珊那带着病态执着的占有欲,被空那更深沉、更理智的反向掌控温柔地包裹、引导着,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却又异常稳固的平衡。
正如古老机关术最核心的精髓——唯有相互制约、紧密咬合的齿轮,才能维持整个系统永恒不止地运转下去。他们的故事,还将在提瓦特大陆的其他地方,继续书写。